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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赫爾

●德國赫爾蒂行政學院社會學教授

除了德國人，很少有人熟悉許多德國人腦海中有一幅關於他們自己的諷刺畫像。這幅畫既非20世紀戰爭宣傳畫上咄咄逼人的小霸王，也非麥迪森大道汽車廣告上的完美主義工程師，更不是銀幕上循規蹈矩的萬事通，而是一個身穿睡衣睡帽，一副昏昏欲睡的角色。有時這位德國漫畫人物還拿著一支蠟燭——這是一個對周邊世界無比困惑、天真又絕望的形象。

德國人的臉孔

這不是個新漫畫人物。這個被稱為「德國人米切爾」（Der deutsche Michel）的諷刺畫，流行於19世紀，畫出了一個眼界狹隘的人，他狹隘的眼界導致他無法接受偉大的思想、逃避著變化，一心只想著過著體面、寧靜、舒適的生活。

米切爾現在捲土重來了，誰又能指責他呢？如今，德國經濟表現優異、接近充分就業、工資節節攀升，工會志得意滿。金融危機早已被人忘卻，公共預算盡在掌控；2015年流入的移民已經得到相對較好的管理。

還是有壞消息。產業醜聞，如福斯 （Volkswagen）、航空公司破產、一再拖延的基礎設施項目——並沒有妨礙德國米切爾們的整體安全感，以及現有的安逸生活。看起來，唯一的真正威脅是國境外的世界。

從這個角度講，去年秋天選戰很適合德國的米切爾們。「我們優渥而幸福地生活著的土地」——總理梅克爾（Angela Merkel）的基督教民主聯盟（Christian Democratic Union ，CDU）的競選口號讓他們感同身受，反對黨的粗俗且往往流於空洞的口號也是如此。除極右翼民粹主義政黨德國另類選擇黨（AfD），各政黨無不例行公事般地禮尚往來，接受者讓選舉變得平淡無奇、令人昏昏入睡。

選舉、組閣談判　無聊、沒想像力

選舉後，真正的政治活動開始了，但即便如此，也要不惜承受痛苦來讓這些活動從德國的米切爾們的眼前消失。事實上，儘管政黨官員就位已有一段時間，但他們一直等到投票過後，才把手裡的牌攤上桌面，而且還是閉門進行。就連這些閉門結盟談判所洩露的消息也被小心翼翼地管理，以營造出一種政黨官員間的預談判（​Sondierungsgespräche），在政治上基本無害的幻覺。

但和普羅大眾一樣，德國的政治階層也拒絕接受。有如催眠劑般的聯邦選舉，CDU、其巴伐利亞姊妹黨基督教社會聯盟（CSU）、綠黨和自由民主黨（FDP）組閣談判的破裂，以及此後CDU和社會民主黨（SPD）小心翼翼地眉來眼去，都表明德國存在明顯的政治裂縫。

各種政黨平台最大問題是——原本它們應該具有讓選民知情、為組閣談判打下基礎的作用——欠缺現象力、新思維。其次問題是被當成是紅線，因為包括難民家庭團聚、無人問津的新醫療保險機制（rgerversicherung），以及聯邦政府的教育撥款等議題都成為較被注目的核心議題。

考慮到歐洲和全球現狀，以及外部對德國領導層所寄予厚望——這些問題都顯得微不足道。但真正的問題，是人們的注意力已自歐元、安全與國防、移民、基礎設施、稅收等更大的問題上移開。

梅克爾執政期間　沒重大改革

沒有高瞻遠矚的政治願景，德國政治淪為建制派行動派策略交鋒場。CDU正在與CSU進行一場玫瑰戰爭，有沒有梅克爾都行，而SPD自我定位不明確，害怕進一步的政治衰落。所有這些對於德國來說絕非好事，在聯合執政的8年時間裡，這三個政黨將反對派邊緣化，卻沒能構建新的領導層，這讓德國議會變得孱弱不堪。

德國聯合組閣協議向來是具有准契約、性質。但一個明顯的趨勢是做好執4年計畫，領導人不再於立法時期爭論法律，而是持續執行以往已經有共識的政策。

此外，自2000年前總理施羅德（Gerhard Schröder）推出勞動市場改革以來，德國從未成功實施過成功的重大改革。在梅克爾執政期間，從沒有嘗試過實施與施羅德《2010議程》相同等級的改革。

其他黨人士可被徵選入閣

如今，CDU/CSU和SPD正在尋求結成執政大聯盟，若成功，德國將繼續沿著和過去8年大體相當的道路前進。為正式組閣談判準備的28頁長的協定過於詳細、技術官僚化、含混不清、缺少願景。

因此，絲毫不令人奇怪，儘管CDU/CSU和SPD的談判代表們將協定稱作一次突破，但許多人，特別是SPD成員，對於結果並不滿意，甚至有人要求重新談判。

如今，SPD面臨一個選擇：在特別黨大會上，其領導人必須決定是再次加入承諾毫無新意的執政大聯盟，還是轉為反對黨，但這有可能觸發新大選。

還有另一個被許多人所忽視的選項：一個梅克爾擔任總理、CDU領導的少數派政府。從與心不甘情不願的SPD，以及冷漠算計的FDP組聯合政府，梅克爾可以基於能力、非黨派政治來選擇內閣成員。她甚至可以認命來其他黨派的人擔任部長。

議會更需要開放性爭論

最重要的是，梅克爾終於可以著手處理近年來被擱置一旁的重要問題了，目前的組閣協議對這些問題僅紙上談兵。這意味著與法國總統馬卡洪（Emmanuel Macron）合作推進歐洲工程、實現德國公共管理體系現代化、促使勞動力為數位化做好準備、解決移民問題等。

在這些方面，議會都是不可或缺的。主流政黨必須接受開放的建設性爭論。這些爭論在聯邦共和國早期培養了議會民主，不是繼續專注於政治手腕。

米切爾可能更喜歡溫和政策措施，以及作為梅克爾執政風格的漸進主義。但少數派政府必須得構建願意解決德國、歐洲所面臨的關鍵問題的聯盟，這能夠擺脫米切爾的期望的束縛，將德國政治從政黨軍師手中擺脫出來，促成真正的、急需的改革。

換句話說，德國目前所面臨的一點點政治不安全，可能正是這個國家產生新思維、新聲音和獲得更好的未來所需要的。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While Germany Slept 》，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