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恩(Benjamin J. Cohen)
●加州大學教授
●著有《貨幣權力:理解貨幣對抗》
近幾周,川普政府(Trump Administration)拋出一系列公然對準中國的貿易和投資舉措。顯然,川普及幕僚將中國視為美國的主要「經濟敵人(economic enemy)」。現在的問題是他們接下來是否會攻擊越來越普及的人民幣。
目前,美國已經對鋼和鋁分別徵收25%和10%的高額進口關稅,這是川普個人在3月初就宣佈要做的事。此後,美國政府授予部分盟國豁免權,並以這些關稅作為與其他國家討價還價的條件。
中國並不是美國鋼和鋁的主要供應國,但中國產能過剩一直壓制著國際鋼和鋁的價格,損害了美國生產商的利益。因此,川普政府的目標是迫使中國大幅削減產量。
更加引人注目的是,川普政府公佈了對多項中國商品徵收進口關稅的計畫,總額高達600億美元,同時收緊了外國企業進行公司併購和投資的限制,還暗示準備向世界貿易組織(WTO)就中國強迫技術轉移問題投訴。
此外,川普政府還阻止中國公司投資於美國敏感行業,如半導體和5G無線通訊技術。對與中國關係密切的新加坡企業博通公司(Broadcom)收購美國科技巨頭高通(Qualcomm)的1170億美元併購案,川普也勒令喊停。
類似地,川普任命的聯邦通訊委員會(FCC)主委派伊(Ajit Pai)已經同意將中國通訊設備製造商華為(Huawei)列為國家安全風險。而根據一項新規則,未來被歸為國家安全風險的企業將無法為美國網路基礎設施提供設備。
到目前為止,川普政府尚未採取直接針對人民幣的措施。但既然它將中國出口和投資視為威脅,那麼將人民幣也列為目標只是遲早而已。
自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以來,中國政府在提高人民幣國際地位方面收效極佳。中國放鬆了監管,使得更多貿易相關交易能夠利用人民幣結算,規避了美元等傳統計價貨幣。
同時,還建立了一個囊括世界各大金融中心的人民幣清算銀行網路,在香港和其他地區培養了一個活躍的人民幣存款和人民幣計價債券市場;還與數十個國家的央行達成了貨幣互換協定,以期人民幣能夠成為新的全球儲備資產。
與此同時,中國在2015年實現了一個重大里程碑,國際貨幣基金(IMF)將人民幣納入「特別提款權(Special Drawing Right , SDR)」的「貨幣籃子(basket of currencies)」成員。
以往,這一特權地位只屬於美元、英鎊、日元和歐元,成為SDR貨幣籃子成員後後大大提高了人民幣的國際地位,也鼓勵中國進一步推廣人民幣。最近,中國還推出了以人民幣計價的原油期貨,觀察者認為,這已是對美元的直接挑戰。
作為野心勃勃爭取全球影響力計畫的一部分,中國要打造一個與全球超級大國相配的貨幣。長期以來,美國從美元在金融市場和央行儲備中的主宰地位中得益,如今中國也想獲得類似的成果。
不過,如果人民幣的崛起是建立在美元衰退的基礎上,那真是太糟糕了。
在川普之前,美國維持美元主宰地位的政策大體是消極的,甚至有「懷柔(conciliatory)」之姿。即使中國推廣人民幣作為美元替代品的形勢已一目了然,美國前總統歐巴馬(Barack Obama)仍沒有採取捍衛美元的措施。
事實上,美國實際上還支持了人民幣成為SDR貨幣籃子成員,儘管人們廣泛質疑人民幣的資質,這一切都因為美國想鼓勵中國成為目前國際貨幣體系的「可靠利益關係人(reliable stakeholder)」。
但隨川普上臺,風向突變。
儘管人民幣國際地位有所提升,但距離一流貨幣地位仍有很大差距。自稱為交易高手的川普想必對此心知肚明,也會禁不住利用人民幣的脆弱。
例如,如果中國選擇不理睬川普要求中國對美貿易的讓步,美國將禁止人民幣用於美國企業與中國企業進行的交易活動的計價和結算;也可以阻撓或給人民幣計價資產製造新壁壘,更可用優惠條件給所有準備拋棄與中國簽訂協定的央行締結互換協定。
可能的懲罰性動作還可以列得很長。
當然,在貿易戰的同時再打一場貨幣戰是非常危險的,有可能造成災難。至少金融市場可能陷入動盪,國際借貸可能受到干擾。
不幸的是,對一個認為「貿易戰是好事,很容易就能打贏(trade wars are good, and easy to win)」的人來說,不可能被上述可能性嚇到,世界只能寄望更冷靜的頭腦會佔上風。
(原標題為《Will Trump Launch a Currency War, Too?》,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