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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評:核電是對人類文明的叩問

主筆室 2021年04月02日 07:02:00
人類如何面對核電,其實是個哲學問題;核電不是一個單純的技術面或經濟面的範疇,而是對人類生活方式,也就是對文明的質疑與叩問。(湯森路透,合成圖片)

人類如何面對核電,其實是個哲學問題;核電不是一個單純的技術面或經濟面的範疇,而是對人類生活方式,也就是對文明的質疑與叩問。(湯森路透,合成圖片)

2011年3月15日,東日本大地震的四天後,當時的日本首相菅直人躺在辦公室沙發小睡,但內閣的官房長官與經產大臣突然聯袂來找他商量,原來是福島第一核電廠的狀況持續惡化,負責善後的東京電力公司提出了從核能事故現場撤退的申請。

 

彼時,第一核電廠的一號機、三號機已經相繼爆炸,鄰近的二號機與四號機也陷入無法注水冷卻的狀況岌岌可危。福島第一核電廠共有六座機組以及七座存放核廢料的燃料池,而距離12公里的第二核電廠也有四座機組與四座燃料池;撤退的指令意味也放棄二號機與四號機,而這種惡性連鎖效應會讓福島第一核電廠的六部機組與七座核廢料池也跟著淪陷,當然會繼續波及鄰近的第二核電廠,那是數十倍於蘇聯車諾比發電廠的核放射物資將釋放在東日本的土地上,也代表東日本多達五千萬人長達數十年的避難,是科幻小說裡的「日本沈沒」。

 

一家化學工廠一旦發生火災,等到東西燒盡了,災害總有停下來的一天;但核災不同,時間不會幫你解決核災的問題;相反地,拖越久,核災的事態只會更嚴重,因為鈽的半衰期長達兩萬四千年。所以,菅直人當場說,「沒有撤退這個選項」;他告訴東電的董事長,務必下定決心,「60歲以上的人可以深入現場(犧牲)」,他自己也有這樣的決心。

 

最後,核災雖然造成福島幾十萬人流離失所,但東日本最後並沒有沈沒。原因除了許多現場工作人員的努力與犧牲外,還因為福島二號機的某處出現意外的破損,導致內部的水蒸氣找到出口,儘管同樣造成放射性物質流出,但卻幸運地減輕機組的壓力,沒發生爆炸。此外,四號機組因為定期檢測的作業延遲,所以事故發生當下反應爐還有滿滿的水,這些水又「莫名奇妙」地流到燃料冷卻池,讓池中的水免於沸騰蒸發,沒上演最壞的劇本。

 

這位前首相認為,是「幸運」救了日本。

 

回顧這場人類史上最嚴重的核災,菅直人說,「如果可以回到311發生前,第一件事情,我會將福島核電廠的備用電源,移到地勢超過海平面30公尺高的地方。」這個答案簡單得令人意外,但諷刺的是,這場災難就是因為一連串如此「簡單」的原因而造成的。

 

做不到這件「簡單」的事情,是因為311地震導致交通中斷,緊急物資無法送達電廠應變,所以當初設想的應變機制無從啟動。只是,這次是地震造成的複合性災難,下次呢?一個導致所有應變人員無法運作的恐怖攻擊?一顆擊毀電廠四周的飛彈?有時而窮的應變防呆機制,豈能涵括所有不可知的變數?

 

菅直人為此寫了一本《核災下的首相告白》,他認為,人類如何面對核電,其實是個哲學問題;核電不是一個單純的技術面或經濟面的範疇,而是對人類生活方式,也就是對文明的質疑與叩問;核災的發生,是錯誤的文明抉擇所引發的災害。在經歷了福島核災後,菅直人才深刻覺悟到,人類根本不可能控制核反應,核能是對人類存在的威脅。

 

菅直人對核能的反思,也讓人想到台灣知名作家吳明益在兩年前所謂「以核養綠」公投案通過時寫到的一段文字,他說:

 

「因為技術的進步,核能發生災變的機率下降了,因此它相對安全。事實上只要有災變的機率存在(不論是天災或是人禍),明天、後天都是全新的一天,對我們不及百年人生來說,它只有發生災變與不發生的差別。我不想比較燃煤發電與核能發電何者傷人較為嚴重,我們要做的是抨擊傷害,特別是核能造成的傷害不會是以『你的一生』為度量時間的。是什麼樣心態的專家,才敢做這種『神的尺度』的保證?」

 

福島核災10年了,據說,經過了這10年,台灣人反對核電的比率已經大幅下降,而所謂「核四商轉」的公投又即將在今年的8月28日再度叩關。民主社會,沒有人能強迫台灣人怎麼投票;但投票之前,去讀讀菅直人的這本書,咀嚼吳明益所說「使用核能的責任在哪裡」,或許對於如此粗糙的核四商轉公投會有更深刻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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