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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親眼見證父親被下降頭吐鐵釘 金馬新導演張吉安用《南巫》與父親和解

李雨勳 2021年04月10日 17:20:00
馬來西亞導演張吉安雖然念電影,發展卻很斜槓,對於聲音藝術、舞蹈表演、民俗文化各個方面都鑽研甚深。(傳影互動提供)

馬來西亞導演張吉安雖然念電影,發展卻很斜槓,對於聲音藝術、舞蹈表演、民俗文化各個方面都鑽研甚深。(傳影互動提供)

馬來西亞導演張吉安以《南巫》榮獲金馬獎最佳新導演殊榮,該片改編自他童年經歷見證父親被下降頭的事件,大難不死的父親也因此成了降頭師,幫人消災解厄。但他從小反骨,經常做出不敬畏鬼神的舉動,成為父親心中最頭痛的孩子,「透過拍這部電影可以說是我跟父親和解的一個過程!」他感性地說。

 

張吉安說,《南巫》故事70%源自童年的記憶,戲中父親跟鄰居因小事起爭執,在口角之後鄰居卻冤死在卡車之下,最後造成了父親被下降頭、口吐鐵釘的離奇怪事,母親在一連串求神問卜才終於解降成功。他強調自己不是在鼓吹迷信,即便親眼見證這一切,他也很難理解,「父親康復之後,因為降頭會輪給親人,為了保護家人不被牽連,皈依一個暹羅師傅,成為了解降師。」

 

《南巫》情節融合馬來西亞與泰國邊境的民間信仰,看似怪力亂神,實則講述華人遷移當地說不完的苦難與糾結。(傳影互動提供)

 

自此家裡成了一個神壇,有人中降頭就來他家求解,他越看越麻木,甚至變得無感,上面兩個哥哥下面一個弟弟,都懂解降,他是唯一不懂也不去觸碰的那一個,「其實我滿抗拒家裡做這些的,然後我又去吉隆坡唸書,離家比較遠,連我爸都說我跟家裡的神沒有緣分。」

 

為了寫劇本,他返鄉做田野調查,嘗試理解生活的創傷,因他自小反骨,家鄉在泰馬邊境的小鎮吉打,當地民間習俗,每個星期四跟五要和神明一起吃咖哩雞跟黃薑飯,讓他吃到很怕,就斗膽問父親:「為什麼神明吃的東西,我們要跟著吃?」免不了父親一陣怒罵,「還有次在家打球,我故意借力使力把球往神壇那邊推,結果又是一陣鞭打。」

 

《南巫》很多寓意會用一些行動藝術來表現,這場在稻田跳舞的戲,也是導演自己編排出來的。(傳影互動提供)

 

他笑說,透過寫劇本開始與父親對話,而拍片時父親則拿給他一些符紙,遇到下雨的天氣,說也奇怪,只要將他父親的符紙燒好念完咒語,天氣馬上就放晴了。其實拍片過程挺順利,反而是當初在苦無投資方的情況下,他只能回吉打家鄉,找朋友的朋友一起幫忙籌錢,最後才以群募的方式完成了這部處女作。

 

每個導演拍戲有偏愛的一場戲,張吉安也不例外。他說,女主角在廁所洗衣服的畫面,是最早開拍的鏡頭,也是他最難以忘懷的,靈感源自他媽媽真實的經驗。

 

張吉安拍攝《南巫》源自童年時父親被下降頭的事件,當時父親臥病在床長達一年半,由媽媽細心照料的過程,全都真實在電影中呈現。(傳影互動提供)

 

「我爸被下降頭後,躺在床上病了一年半,後半年沒辦法起身,只能就地大小便,他整個人進入瘋狂狀態,會把糞便搓成湯圓的形狀,我媽就用沙龍把他全身包住,一天至少要換八條,每天一早起來都在拚命洗沙龍。」他回憶媽媽當時邊洗衣邊抽氣,「有次聽到我走動的聲音,媽媽立刻把門關上,然後把水龍頭開大聲,她越哭越大聲,那是我第一次聽到媽媽哭的死去活來。」往事歷歷在目,至今想起仍是印象深刻。

 

張吉安長期研究歷史,考究當地鄉野奇譚,融合年幼時家族親生經歷,擘畫出一幅奇幻詭譎,卻又富含國族寓意的《南巫》。他語重心長地說,整部片乍看以為是《粽邪》之類的恐怖片,並非如此,而是在探討馬泰邊界華人生活的況味,以及華人在東南雅的千年離散史,絕非怪力亂神,「這是一部深邃的恐怖電影,不是一部很譁眾取寵的恐怖電影,更不是很感官刺激的恐怖電影。」

 

張吉安以極低的預算,大約花了一千萬台幣便完成《南巫》的拍攝,獲得金馬獎最佳新導演獎肯定,成績斐然。(傳影互動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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