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到了5月，我都會想到兩張唱片，這兩張唱片演出時間相隔2天，都是德國指揮家福特萬格勒（Wilhelm Furtwängler，1886-1954）的音樂會實況，但兩個錄音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命運。

福特萬格勒

1947年5月25日，二戰後遭盟軍禁演的福特萬格勒，終於獲得「去納粹化」的認證，解除了禁令，重返柏林愛樂指揮台，這場神話般的「復出音樂會」，在當年確實盛況空前，有文獻提到，入場券在幾周前就全部賣完，柏林的愛樂拿出當時價值最高的皮靴、咖啡，換取黑市上的高票價，為著就是一睹福特萬格勒復出的風采。

整場音樂會全都是貝多芬的作品，包括《艾格蒙》序曲（Overture to Egmont, Op.84）、第六號、第五號交響曲，從25日到29日，同一節目單一連上演4場（25、26、27、29日），但只有25日和27日留下錄音。

25日的「復出音樂會」演出地點在柏林的Titania-Palast，Titania-Palast原本是電影院，因柏林愛樂廳的原址在二戰期間毀於盟軍空襲，所以戰後的音樂演出只能暫時借用這個場地。

不過，27日則改在由蘇聯軍隊佔領的柏林廣播大樓（Haus des Rundfunks）上演，這棟大樓有許多二戰期間由帝國廣播公司（德語：Reichs-Rundfunk-Gesellschaft mbH，簡稱RRG）保存的音樂會檔案，戰後被蘇聯軍隊搜括一空，檔案裡有不少福特萬格勒在戰爭期間的珍貴演出，因此隨著流落到俄國。

至於為何27日的演出要更換地點登場？我好奇地翻遍資料，較可信的說法是，這場音樂會是臨時追加的。

留下錄音不同

兩場音樂會的地點不同，留下的錄音也有差異，原本完整的音樂會是先演奏《艾格蒙》序曲，接下來是《田園》交響曲，最後才演出第五號《命運》。不過，25日僅留下《田園》和《命運》的錄音，27日則只錄了《艾格蒙》序曲和《命運》。

當年的錄音原本也沒有發行唱片的打算，兩場音樂會的檔案分別由兩個廣播局保管，25日的演出保存於美國占領區廣播電台（Rundfunk im amerikanischen Sektor，縮寫RIAS），27日的演出保存於Das Deutsche Rundfunkarchiv（縮寫為DRA）。福特萬格勒去世後，唱片公司開始遍尋歐洲各地的電台，企圖挖出他留在各大電台的錄音檔案。

結果，27日演出的唱片化率先在1960年代登場，成為福特萬格勒逝世10周年的紀念唱片，我猜，DG唱片公司應該也掌握了存放在RIAS的25日版本，但幾經比對、聆聽後，從母帶的音質、保存狀況，到演出的內容評估，決定選擇發行27日的實況。

相對之下，5月25日的錄音就悲情許多，直到1983年才由義大利Cetra推出海盜版，而獲得授權的正規盤則是3年後才在德國福特萬格勒協會發行的黑膠唱片現身。也許你會質疑，海盜版和正規盤有什麼不同，檔案不都來自RIAS？

已非原本錄音原貌

其實，以Cetra的CD為例，唱片公司在製作時，就有摻入一部份27日的錄音，加上數位化的後製過程剪剪貼貼，已經不是當年的實況原貌。而且從Cetra出版的CD還發現，同廠牌德國、日本和義大利三地的壓片，每個樂章竟然有不同，例如，第一樂章：日版和美、義版不一樣，第四樂章：日版和美版相同，但義大利版跟前兩者又不同，非常複雜。

27日的版本也有類似的狀況，日本DG以「原像位元處理技術」（Original-Image Bit-Processing）發行的CD唱片，把該場演出的一些失誤進行修正，結果演奏的完成度稍稍提升，不過，歷史原貌的還原度卻大大扣分。

CD時代數十年的今天，5月25日的錄音有了德國唱片公司audite推出的最新修復版，這應該是當今聆聽福特萬格勒這場復出音樂會的最佳選擇。但由DG買下版權的27日演出，卻至今仍未有國際版CD的發行，兩個版本到了數位時代的命運，似乎又逆轉了。

德國協會出版的第一場回歸音樂會實況錄音。（作者提供）

（即日起，上報隔周推出《名盤與它的故事》，作者blue97，《Muzik》雜誌主筆，《福特萬格勒：世紀巨匠的完全透典》作者，不務正業的唱片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