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嘴、黃浦外灘炫亮奪目的榮華，吸引關注「中國特色改革開放」的目光；舉世無匹的經濟成果凝成了數十棟巨樓，直聳雲天。

然而在霞香園路拐往外灘的一隅，數公尺高的牆堵，硬生生的隔開了兩個世界；城中村的滄桑與上海金融灘的絢爛，透過幾個小小窄口和城寨式的通道，窺見發展不平衡下的荒謬。

中國特色的經濟奇蹟，停滯在窄口、城堵，和破落的舊城村門前；是上海往城郊擴張會遠比處理幾個都市老區，還來得輕鬆？還是能用更深更遠的規劃緣由，粉飾漸漸慢下的經濟增長？

喧囂的車馬聲不多做回應，區域的差距之下不只城內；廣大中原，北方和內陸的老工業鏽帶，經濟數據造假、人口外流嚴重，國企倒閉和工人抗爭時有所聞；轉眼間，全中國欣欣向榮的開放，只剩下半壁的精華，自北京沿向東南的海岸。經濟火車頭在這，儘管後頭的幾節車廂拖緩速度，擔子更重，但不容停下。所謂「深化改革」念茲在茲的就是繼續經濟成長，否則，就如一位上海頂尖院校的黨國智庫幽幽深語：「碎片化的社會結構和社會分歧，會產生公眾突發性事件。」

社會愈是尖銳對立，愈不和諧，愈容易帶來一場難以預料的風暴性事件？

還沒有人能給出一個答案，但主政者深深明白暗潮洶湧下的風險，而智庫和學者不過是把現象給人的擔憂，具體委婉的輕聲呈現。

一部分的人先富起來又如何

30年來的改革開放，共產黨擁抱了資本主義，和大中華民族主義。社會主義和共產理想，褪色成為了配角，鈔票和激昂的民族復興替代了舊的平等，馬克思與列寧、毛澤東束之高閣。

然而讓「一部分的人先富起來」卻遠遠不是大家都會富裕起來的預言和承諾，中國的城鄉落差依然巨大，中國的戶口制度仍然阻擋著農民成為現代洗禮下的市民，甚至是二三線城市和一線城市，都能存在櫛次鱗比而鮮明的等級落差，一個北京、上海的孩子，考上好大學的機會，可以是四川、河南的同齡小孩的400、500倍；前者將來有機會成為是現代洗禮下的城市居民，後者則是在逐漸停滯下的地位流動中，淪為犧牲品。

「明天是我一生當中最不快樂的一天。我們會把普魯士的王位抬進墳墓。」--威廉一世，1871年凡爾賽宮鏡廳稱帝前一日。

現實主義者俾斯麥和威廉一世，擁抱了浪漫和狂飆的日耳曼民族主義，在一場又一場改革與陰謀中，成就了德國，卻也失去了對於摯愛的普魯士的駕馭，普魯士在更巨大空泛的德意志前黯然失色。

不相信共產主義的共產黨

鄧小平也是個現實主義者，他讓褪色的理想銜接上市場經濟，重新定義了那些不再能說服人的理論，讓資本主義和經濟成長，如猛虎出閘；然而30年來，那些迴盪在數據和經濟的擔憂，資本和分配極度不均產生不安定社會，每逢政權接班的緊張，都讓共產黨不再是相信共產主義的政黨，像是俾斯麥和威廉一世，終究得放棄普魯士。共產黨揮別了平均主義和大鍋飯的理想，企圖安撫這個躁動的社會與國家。

而史有明鑑。德意志在老國王和年邁宰相凋零後，成了野心與自大駕馭不住的脫韁野馬，奔向讓鐵十字扭曲歪斜成卍字的不歸路；民族主義會是良方一帖，也可能是飲鴆止渴，而中國的主政者或是別無所選，或是蓄意為之。

在大裁軍隊和肅貪集權時，讓航母出巡；在經濟下滑時，擺出大國盛世排場，當享受改革成果與成本的雙方落差鮮明，高歌起強國復興的民族之夢。但一帶一路碰上懷有敵意的區域強權印度攔路；川普與北韓對壘甚囂塵上；政治局裡的政敵在兩任重慶市委書記落馬的陰影中蟄伏；海外商人郭文貴的耳語與中傷直指向「習核心」的盟友與臂膀。

悄悄地，改革開放後撐起政權的天秤，從深化改革卻面臨泡沫房產、債市危機的經濟，傾斜向強國美夢的一方；一個關於屬於民族復興、民族主義的宣傳，鼓舞起億萬小粉紅和憤青，哪怕是洪災惡澇、官吏無能，淹得滾滾長江滿目瘡痍，也能粉飾太平？

台灣總統府成了盛大的閱兵背景

當德意志經濟與衰頹必不可免，留著小鬍子的獨裁者，把敗象紛呈的籌碼，擲向了戰爭，用法西斯決定帝國將千年或滅亡。而放聲宣稱「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習核心，何嘗不是用甜蜜美麗的糖衣，亢聲慫恿起經濟下行中的小粉紅和憤青？激昂時刻的衝鋒隊與黨衛隊，數落起經濟低靡、秩序混亂、社會矛盾；高呼起純粹而徹底的謊言，國會大廈的惡火燒出捷克、奧地利的淪陷，只在須臾而不遙遠。

在戰雲密布的中印邊界上，有人把目光拉向了另一個地方，說起中國手上已經整頓了兩個兩棲陸戰師的兵力；當中國內部的騷動與維穩已逼近了臨界，與其和同樣擁核自重的大國玩起零和博弈，或許，該針針對始終不願意接納統一為選項的敵手，打響第一槍，將和平統一的政商利益籌碼，一口氣轉換成內部穩定的民族情緒？

於是台灣總統府，成了內蒙古反常盛大的閱兵背景。廈門傳出設立特別行政區的謠言。受益於海峽交流的鴿派學者，則抿起下唇望向海之東岸。

金門？

然後，台灣？

※作者為中國研究系所學生

【延伸閱讀】

●中國正在成為一個貿易暴君

●從「中印衝突」看「2018武力攻台」

【熱門影片推薦】

●活字排版師的日常

●巨石強森飛天遁地的小幫手：Siri

●委內瑞拉深陷憲政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