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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評:台大校長「遴選」有多墮落

主筆室 2017年12月01日 07:02:00
大學必須與既存社會權力結構疏離,也唯有如此,它才有可能成為社會珍貴的資產與反思力量。(攝影:李昆翰)

大學必須與既存社會權力結構疏離,也唯有如此,它才有可能成為社會珍貴的資產與反思力量。(攝影:李昆翰)

台大校長該如何產生,在《大學法》第九條有明確規範:「新任公立大學校長之產生,應於現任校長任期屆滿十個月前或因故出缺後二個月內,由學校組成校長遴選委員會,經公開徵求程序遴選出校長後,由教育部或各該所屬地方政府聘任之。」所謂「遴選」,不是普選、競選、甄選,更無所謂參選;但看這次台大校長不忍卒睹的「候選人治校理念說明網路直播」,所謂「候選人」在臉書胡謅瞎扯的「參選」聲明,以及媒體報導影射的「人格瑕疵」、「中研院勢力介入」,已經把這所台灣高教龍頭搞得低俗不堪。

 

台大校長的產生方式歷經多次變革,從最早的官派舉薦,到後來改由校內普選、教育部圈選決定。2013年《大學法》修訂後,台大採用遴選新制,由校方與教育部組成21席的遴選委員會投票直接生效,由前校長楊泮池當選。此次制度再改,先透過相關人士推薦(本人也必須同意)後,再針對候選人的相關事蹟與條件進行訪談,接著是為期五天、目前正在進行的「候選人治校理念說明會」;最後,由校務會議進行推薦(資格)投票,票數超過三分之一的門檻,進入遴選委員會的兩階段投票,由最後一輪投票勝出者當選台大校長。

 

每一次變革都是根據前次制度的流弊而改,但總是掛一漏萬,衍生的制度闕漏更加明顯。事實上,放眼全世界所有公私立一流大學,沒有任何一所大學是像台灣這樣「競選」校長的。所謂遴選,應該像是高科技公司尋覓經理級人才的「獵人頭」,由總經理或董事會授權的小組或外聘專家,去全權尋找人才,一旦談妥即報董事會定案。原因在於,經理級高階人才往往早有高就,他們根本不可能公開招搖去其他公司的意圖。

 

匿名尋覓根本是所有高階人才的延攬常態,試想:聯發科如果要用公開姓名方式召募研發長,其目前在競爭對手服務的人才,怎麼可能去「公開應徵競選」聯發科職位?如果民間公司都了解真人才要這樣延攬,為什麼台灣的大學卻弄不懂?這不是校園民粹作崇是什麼?這不是擺明不歡迎外面人才是什麼?

 

從1991年第一次校長非官派起,台灣就在「教授治校」的大旗下刮起「競選校長」的歪風。原本人文傳統優良的諸多大學,其校長選舉竟然有拉票、拜票、複式動員等事前操作,務必要拼到校務會議的高票通過,使得遴選委員會退化成「選務委員會」。當選後,若干遴選委員欣然接受新校長的行政要職,從醫學院長到教務長,形同校長當選人綁樁之「後謝」。行政人員也有代表坐鎮遴選委員會,不乏洩漏公文、釋放消息之輩。大學生則像是沿用「學生參與課綱審議」的邏輯,認為他們才是校園的主體,批評遴選皆是黑箱,堅持要有投票權、要質詢校長候選人、要參與面試。


於是,台灣逐漸不再有大學外面的人才願意來淌混水,只剩下校內教授躍躍欲試,努力擁抱這套畸形制度。1991年以來,九成五以上的台灣各大學校長都像是「校內升等」,靠著主場圍事而在自家拼場子。這次台大出現「遴選制度下在臉書或媒體發參選聲明」這種低俗之事,又何足為奇?過去廿年,台灣的優秀人才朱經武、郭位、楊祖佑等都在香港與美國出任大學校長,成績不惡,但是他們都不敢到自己的家鄉參與服務,這當然是拜台灣大學校園對內圍事、對外嚇阻之功。

 

回顧102至106學年度共30所大學遴選校長,竟只有交通大學校長張懋中是從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延攬回台,其餘29大學都是國內產生,其中高達24位更是從大學內部副校長、院長、主任等,通過遴選後「直升」校長。所謂大學校長「本土化」、「本校化」,已經莫此為甚。

 

大學校長的遴選墮落到這種地步,當然許多人都有責任:大學校務會議𥚃那群民粹取向且對大學理念一無所知的代表、遴選委員會𥚃根本不了解遴選意義的委員、學術界喚起「教授治校」民粹歪風卻永遠要掌控全局的大老、協助參選競選造勢放話的樁角教授、只想不斷尋找舞台又汲汲表態的「參選人」、甚至基於黨派立場而要盤據特定校園的影武者。這樣的攪和,才讓台灣的大學墮落到這部田地。

 

大學必須與既存社會權力結構疏離,也唯有如此,它才有可能成為社會珍貴的資產與反思力量;過去幾十年來,我們所感佩讚揚的蔡元培、傅斯年、胡適之等捍衛學術機構的風骨,其實不就是他們疏離世俗權力與大環境的身影。問題是,這套「遴選制度」,有可能長成一個疏離於現有政治社會權力的台大校長嗎?這種日趨嚴重的競選校長亂象,以及「網路直播政見發表會」的鬧劇,希望是台灣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關鍵字: 台大校長 遴選 競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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