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德國有些不平靜。新政府未能組成定調，大家不耐等待政客談判，至今尚無定局。無來由的美國川普，口水泡沫承認了以色列的首都為耶路撒冷，讓德國許多伊斯蘭敎信仰者大為光火，他們從各界團結起來支持巴勒斯坦，在柏林憤怒示威，並火燒以色列的國旗。

耶路撒冷並非房地産

歧視反對猶太人，在德國社會是大禁忌。德國政圈大肆批評此種汙蔑猶太人的行徑，甚至認為是德國之恥。但示威的受訪者說，「我們不是反對猶太人。我們反對的是以色列。以色列是1948年建國。它是新的。」另一個受訪者平和地表示「耶路撒冷並非房地産，它不應該被販賣或隨意被給予誰。這古老的藝術（遺址）是屬於人民的，人民才能決定。與他人無關。」看來這波的反以色列，是加強團結了在德國的伊斯蘭教人民。

德國因為過去的暗黑歷史，為去汙名，他們努力了很多，也成了世界轉型正義的榜樣。但遠在美國的川普，向世界亂噴口水，在在都在檢驗德國人處理種族問題的不足。

歧視總有對象

過去是猶太人，現今是伊斯蘭教的土耳其裔人。

在德國這國家，要融入其社會，真的非常不容易。德國人很喜歡分類歸位，整整齊齊、井然有序，是他們民族的個性，也是他們內心安定的力量。不過這種歸類，他們也用在人身上。他們的出生證明，現今還要填寫父母宗教教別，就可以看出，即使是每個出生國民都要因宗教而被註記。這就是一種區別心。

他們把父母宗教當出生的印記，讓我非常不以為然。這也是他們轉型正義不足之處。想想過去就是因宗教不同，迫害屠殺猶太人，去除猶太人國籍。至今，他們仍用宗教來識別註記，就可知道，宗教的不同，在德國社會不同的份量。

在德國，如果不是信天主教或基督教者，要進紅十字會、天主或基督教主辦的醫院、幼稚園等相關機構工作，幾乎是不可能，除非有特例，他們嘴上不說，但應徵時都會被詢問宗教傾向，原因為何，不證自白。

另外，德國國家也代為徵收天主教及基督教的宗教稅「Kirchensteuer」。天主與基督教徒需繳8%到9%的稅給敎會，國家代收行政費用3％~ 4.5%。只要是在教會受過洗並居住德國的人，具繳所得稅資格者，薪水單都會直接被扣宗教稅，再由國家撥付給相關的教會機構，每年宗教稅收高達千萬歐元以上。

德國反移民政黨日前遭群眾集結抗議。（湯森路透）

在德國的土耳其裔人

自二戰後，德國經濟起飛，勞工人力不足，大量引入信仰不同的土耳其人。至今德國已有超過300萬的土耳其裔人，占人口近4%。但普遍上土耳人來到德國即使到了第三代，他們仍然不易被德國人接受。德國本來就不是移民社會，對於不同宗教人的移居，他們只當他們是幫工，並沒有用同樣的高度對待。土耳其文化，並不被主流社會尊重，只是被容忍。

許多在德國長大的土裔年輕人在認同上非常挫折。他們覺得自己非土耳其人，也非德國人。他們因語言的弱勢，學習較差，也容易被排擠，中途輟學生比例也較高。當許多土耳其年輕人發現，原來自己無從選擇的出生地，根本不接納他們，他們家庭傳承的價值觀，無法被主流社會接受，就令他們對自己的身份倍感衝突，他們即使在德國社會做最大的努力，也永遠是異教徒。

邊緣人的憤怒

平常在德國土耳其裔族人與巴勒斯坦裔人並沒有太大的互動。但在美國這次把耶路撒冷承認為以色列首都事件中，明顯漠視伊斯蘭教早在以色列建國之前就在耶路撒冷聖地的事實，川普承認以色列強占的土地，讓伊斯蘭教世界憤恨不平。伊斯蘭教被排除於西方國家承認的效應，儼然讓伊斯蘭教人士同仇敵愾，也同時向世界發出不平之聲。

這次伊斯蘭人士的團結，不過是平常被壓抑已久下的憤怒宣洩。他們當然為政治的承認動作不滿，但他們同時要讓德國等其他世界國家人知道，他們的信仰必需被尊重。

在德國，很多人認為土耳其裔人在德國不願被融入，他們把女人當奴隸的想法，還根生蒂固地在土耳其裔的青年言論中，根本不應該。所以德國年輕人覺得，「他們這些人根本不屬於德國」。其實德國社會並未察覺到，為何一個在這土生土長的人，還有這種偏頗的觀念？如果是不對的，那是不是社會的排擠造成的，讓他們無法認同主流社會的價值觀，進而走向極端的價值想法而相互取暖，不是嗎？

用一句「他們根本不屬於德國」來否定排斥他們，其實也同時分裂了社會。如果德國主流社會仍持續以高看低，拒絕接受異族，族群融合之路將遙遙無期。

※作者現居德國／著有《借鏡德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