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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路沙皇魯煒為何淪為階下囚

余杰 2018年02月21日 00:02:00
魯煒曾於2015年陪同習近平與Facebook執行長祖克柏會面。(圖片摘自紐時中文網)

魯煒曾於2015年陪同習近平與Facebook執行長祖克柏會面。(圖片摘自紐時中文網)

二零一八年二月十三日,中共中紀委網站對外公佈一個重磅消息:十九大後「首虎」、中宣部原副部長、網信辦原主任魯煒被「雙開」(開除黨籍和開除公職)。

   

中共黨媒人民日報海外版微信公眾號「俠客島」評論説,這是「用詞『最狠』的大老虎」,「罕見的嚴厲用詞,可見問題之嚴重」。「對黨中央極端不忠誠,四個意識』個個皆無,『六大紀律』項項違反,是典型的『兩面人』」、「政治問題與經濟問題相互交織的典型,性質十分惡劣、情節特別嚴重」等,其嚴厲程度為中共十八大以來所僅見。

 

人奶宴與烏鎮大會

 

魯煒究竟犯了哪些「大罪」?

   

首先,是「以權謀色、毫無廉恥」。當下中共貪腐官員擁有情婦漸成「標配」,而魯煒在「以權謀色」上卻達到「新高度」。

   

此前,坊間早有魯煒陪同上一屆主管意識形態的政治局常委劉雲山享受「人奶宴」之傳聞。二零一三年,新華社記者周方在網上發表文章《人奶原來是道「菜」!?》,揭露魯煒參加「人奶宴」。文章說:「某年某月某日,這位先生(當時為副部級)參加一位大老闆的宴會,席間,人奶是作為一道菜上來的,不過這道菜並非盛在任何器皿中,而是在每位食客旁邊,都來了一位全裸的美豔少婦。請客的大老闆指著少婦們對客人說:『大家請隨意,想喝奶的請喝奶,想吃人的就吃人。』在座者心知肚明。大家紛紛停止交談,專心致志地對付這道『菜』。餐廳裡傳來一片『喳喳』的聲音,有些人按奈不住,帶著自己的『奶媽』到裡間瀟灑去了。」文章又説:「『人奶』是當天宴席上最貴的一道『菜』,每位標價五千元。那位當下已是正部級的宣傳口領導,參加這種宴席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他本人如果記性不好,我可以找人幫他回憶,到中紀委茶室裡談或者跟老婆回家反省都行。那天請客的大老闆目前還在獄中,提審起來很方便。」文章發表後,魯煒利用手中的職權,命令各大網站迅速刪文,作者周方被新華內部施以記過處罰。然而,魯煒雖是中國的「網絡沙皇」,讓中國的網絡「針插不進,水潑不進」,卻無法控制全球網路,中國之外的中文網站上,此消息不脛而走。

   

毛澤東時代,中共為消滅地主鄉紳階層,在全國樹立了一批「惡霸地主」的反面典型,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四川大地主劉文彩。當局爲抹黑劉文彩,説他以吃人奶的方式養生。其實,劉文彩生活簡樸,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惡習。如今,對劉文彩的抹黑像飛盤一樣回到共產黨頭上:一度跟習近平寸步不離的魯煒,才是一個以喝人奶爲樂的畜生,其「毫無廉恥」駭人聽聞。

   

其次,中紀委譴責魯煒「嚴重違反政治紀律和政治規矩,陽奉陰違、欺騙中央,目無規矩、肆意妄為,妄議中央」。這就屬於王岐山所説的「政治腐敗」,而「政治腐敗是最大腐敗」。魯煒為何落下「對黨中央極端不忠誠」的大罪?有傳聞稱,這跟魯煒策劃世界互聯網大會有關。敵視網絡自由的中共,不僅要在現實世界稱霸,也要在網絡世界立威。爲迎合習近平好大喜功的心態,魯煒主導了一年一度的世界互聯網大會,浙江烏鎮的能容納三千人的會議廳被作為「永久會址」。第一屆大會李克強出席,第二節大會習近平發表主題演講。

   

然而,國際人權組織批評説,該會議是「中國政府向全世界遊說並推廣其網際網路管制政策的平臺」,無國界記者呼籲媒體抵制,國際特赦組織倡議全球的資訊科技業者杯葛。無奈之下,魯煒竟自作主張讓部下網羅一些不同膚色的外國人來參會,宣傳部每天發給這些外國留學生優厚的津貼。當習近平發表主題演講時,看到「五湖四海,萬邦來朝」的景象,心花怒放。會議期間,南京軍區裝甲車部隊進駐烏鎮,每五百米就有武警和公安站崗巡邏。場內只允許會務人員、志願者、記者和安保人員入內。所有車輛進入烏鎮必須持有通行證,當地居民進出烏鎮也需登記身分證號碼和位址,並實施三層安檢制度。習近平過足了皇帝癮。然而,會後有人向習告密,習瞭解真相後勃然大怒,從此不再信任魯煒。

 

外媒以「網路沙皇」稱呼魯煒,魯煒不僅不拒絕,還欣然受之。(圖片摘自紐時中文網)

 

網路沙皇居然比習皇帝更風光

 

中紀委給魯煒的定罪還有關鍵的一條:「野心膨脹,公器私用,不擇手段為個人造勢,品行惡劣、匿名誣告他人,拉幫結派、搞『小圈子』。」這才是魯煒垮臺的根本原因所在。如果魯煒只是喜歡親口喝人奶,或者在烏鎮會議上弄虛作假、欺上瞞下,未必會遭到清洗、乃至淪為階下囚。因為絕大多數中共官員都是這樣幹的,不這樣幹,就不是共產黨了。但有一條紅線絕不能跨越:如果「野心膨脹」,乃至成為「野心家」,必定是死路一條。

   

此前,外媒以「網路沙皇」稱呼魯煒,魯煒不僅不拒絕,還欣然受之。這是自找死路——在中國,自古以來,「天無二日,國無二主」,豈能同時有兩個皇帝呢?你魯煒成了沙皇,習近平的位置擺在哪裡?一個普通的中央委員,與之同級別的官員多達數百人,居然有問鼎皇位的野心,習近平豈能坐視不管?魯煒當然不是真要問鼎皇位,只是享受一下「網絡沙皇」這一稱呼的榮耀,但那也是僭越之舉。明朝的太監頭子魏忠賢號稱「九千歲」,最後的下場是什麽呢?而比魯煒級別高得多的政治局委員、「團派王儲」孫政才,在落馬後,官方公佈的罪名中有一條:在密室中藏有一件龍袍——宛如清宮戲中的情節。

   

在習近平眼中,魯煒不過是一條走狗,走狗怎麽能搶了主人的風頭呢?不知中共權力模式的西方媒體,大概覺得魯煒常常有驚人之論,比語言乾癟無趣的習近平更有新聞價值,便將鎂光燈對準魯煒。《紐約時報》曾為魯煒製作長篇專題報道,稱之為「中國互聯網的守門人」。更誇張的是,魯煒借此登上二零一五年《時代》週刊「最具影響力人物榜」。習近平訪美時,魯煒陪同習近平會見臉書創始人紮克伯格,美國媒體刊登一張三人「相見歡」的大幅照片,居然只給習近平一個背影,而魯煒以「偉光正」的正面且高大的形象出現,紮克伯格在旁邊對其陪笑——在中共這個「鱷魚潭」裡,這是不能容忍的「喧賓奪主」。

   

《紐約時報》在題為《中國「互聯網掌門人」魯煒訪美獲IT巨頭熱情歡迎》的長篇報道中,大肆凸顯魯煒在中國互聯網領域的熏天權勢。該報道指出,魯煒在美國考察期間,在東海岸和西海岸獲得了差別懸殊的對待。在華盛頓時,美國官員不僅態度冷淡地當面批評中國開展的網絡攻擊,還質疑中國審查內容並跟蹤用戶的做法。而在矽谷,魯煒獲得高科技公司高管的熱情歡迎,包括亞馬遜的貝佐斯、蘋果的庫克、eBay的多納霍等人。在臉書總部,紮克伯格帶領魯煒參觀其辦公室,向其展示辦公桌上的一本「習近平治國理政文集」。報道評論説:「與美國高科技公司高管見面,為這位中共宣傳老將提供了大量的拍照機會,可以拿回家炫耀一番。這也表明,就算華盛頓的官員們試圖展示強硬態度,對方也可以在矽谷輕鬆找到熱切的合作夥伴。」言下之意是,「長袖善舞,多錢善賈」的魯煒,成功分化了東西兩岸的美國,可謂中共第一幹才。

   

或許因為新聞記者的出身,魯煒懂得如何利用媒體造勢,特別是在西方媒體面前,他一向自信而高調。《金融時報》評論説,「魯煒有時候似乎陶醉於自己對中國互聯網及其七億網民的控制」。外國科技和媒體公司高管樂於結交這位前新華社記者,希望他能幫助他們的公司進入中國市場。「見過魯煒的人士表示,他曾在私下場合吹噓自己在紮克伯格家裡吃過飯,與包括默多克在內的媒體大亨有來往。」如果魯煒是「男版鄧文迪」,當然可以隨心所欲地這樣做,但他忘記了自己首要的身份是共產黨員和宣傳幹部。

   

得意忘形的魯煒,陶醉於群星捧月般的氛圍當中,富可敵國的西方互聯網巨頭,對美國總統川普不假辭色,在其面前卻如小學生般溫順。魯煒真的以為,自己有多麽了不起的才華,造就了「東風壓倒西風」的局面。他忘記了,別人對他點頭哈腰,乃是因為他所佔據的位置,以及他背後龐大的中國市場。如果離開權力焦點位置,他立即就什麽都不是了。聰明反被聰明誤,魯煒還沒有央視主持人聰明——一名央視主持人實事求是地説,讓一條狗蹲在央視主播的椅子上,它亦能聞名天下。網信辦主任亦如是。

 

因為新聞記者的出身,魯煒懂得如何利用媒體造勢,特別是在西方媒體面前,他一向自信而高調。(圖片摘自紐時中文網)

 

臥榻之旁豈能容他人酣睡

 

魯煒供職的中宣部,主要工作是「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消滅真相和真話。結果,他作繭自縛:如果秉筆直書的中共黨史在中國出版,如果魯煒讀過某些著述,就能搞清楚共產黨及其黨魁的本質,從而謹小慎微、如履薄冰,不至於「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沙皇黨始皇」乃至「子係中山狼,得志便倡狂」。

   

魯煒最應當讀的一本書是在香港出版的《陳伯達最後回憶》,這本書是在習近平時代之前在香港出版的,在如今禁書出版業全然崩壞的香港恐怕也無法出版了。該書的作者陳伯達,是中共負責意識形態領域的老祖宗、爲毛澤東服務大半輩子的「老夫子」。陳伯達以一介書生扶搖直上,在文革中被毛提拔爲政治局常委,成為位列毛澤東、林彪、周恩來之後的「第四號人物」。陳伯達文采飛揚,魯煒望塵莫及。但陳伯達為何失寵乃至被毛澤東扔進監獄?若魯煒早早讀過陳伯達這本痛定思痛的回憶錄,或許不至於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陳伯達在回憶録中記載,毛澤東第一次對其有猜忌之心,是在訪問蘇聯期間。一天,史達林會見毛,陳伯達等陪同。在會見中,史達林忽然對陳說:「陳教授,我曾讀過你的《人民公敵蔣介石》。」

   

懂俄語的陳伯達聽懂了史達林的稱讚,受寵若驚,亦欣喜若狂。還沒等翻譯譯出漢語,他就露出笑容,用俄語與史達林對起話來。

   

隨即,史達林拿起酒杯,來到陳伯達面前說:「為中國的歷史學家、哲學家陳伯達同志乾杯!」

   

陳伯達趕緊站起來答謝説:「為全世界最傑出的歷史學家、哲學家史達林同志乾杯!」

   

於是,活動的中心由史達林—毛澤東,轉為史達林—陳伯達。陳伯達大為風光,毛澤東卻被冷落在一邊。只是,當著史達林的面,毛不敢也不便發作。

   

會見結束後,一行人回到中國大使館,毛一進門就極不高興地對身邊的衛士說:「讓陳伯達到我辦公室。」

   

陳伯達還沉浸在剛才的喜悅中,以為自己爲中共爭了光,毛會表揚他一番。沒有想到,一進門,毛臉色陰沉,大聲訓斥説:「你是個共產黨員,是代表團成員之一,是代表黨和國家來的,你應當知道自己的身份,這是政治、外交場合!」

   

毛整整訓斥陳二十分鐘,陳哭著出來,低著頭上樓回房間去了。

   

毛的侍衛李家驥在回憶錄中記載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兩小時後,毛把李叫去,讓他去看看陳伯達在幹什麼。

   

李悄俏通過門縫往陳伯達房間看,見陳一邊吃餅乾一邊哭。李回到毛的房間,匯報說:「伯達同志正在哭。」

   

毛得意地説:「也好,讓他找找教訓,長長見識。」

   

李沒敢說陳還在吃餅乾,怕毛不高興。看來,李是厚道人,沒有落井下石。

   

但是,毛從此對陳不再全然信任。那一根毒刺紮在毛心靈深處,等到二十年之後才發作:陳伯達因為討好林彪,被毛視為「貳臣」,遂以雷霆之怒將其掀翻在地。林彪受驚,出逃蘇聯,途中機毀人亡。而陳伯達被扣上「國民黨反共分子、託派、叛徒、特務、修正主義分子」等帽子,關入秦城監獄。

   

可惜,在臺前像蚱蜢一樣活蹦亂跳的魯煒,偏偏胸無半點墨,不懂得汲取陳伯達的前車之鑑。中共黨魁從來就嫉賢妒能:毛澤東何其「偉大」,內心卻狹隘如芥菜種籽;習近平的「偉大」遠遠趕不上毛,必然對手下的任何一點覬覦之心都「明察秋毫」。雖然魯煒是個只會耍嘴皮子、動口不動手的弄臣,不像周永康、徐才厚、郭伯雄、令計劃、薄熙來那樣掌握實權、策劃政變,但若習近平發現他愛自己勝過愛領袖,就絕不會放過此種「不臣」之人。

   

魯煒直線下跌的命運就此註定。

 

※作者為中國流亡海外異議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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