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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求活下來! 敘利亞東古塔絕望的醫療困境

蔡娪嫣 2018年03月19日 21:35:00
醫療機構裡,正在接受治療的傷患。(湯森路透)

醫療機構裡,正在接受治療的傷患。(湯森路透)

敘利亞內戰進入第八個年頭,逾40萬人喪命或失蹤,多少內戰後出生的敘利亞孩童從未體會過和平。

 

敘利亞反抗軍在首都大馬士革(Damascus)附近的最後一個重要據點「東古塔區」(Eastern Ghouta),自2月以來遭受敘利亞政府軍的狂轟濫炸,這波無差別攻擊已造成逾1100平民死亡。

 

《英國廣播公司》(BBC)17日報導,當地醫護人員在絕望的困境下仍努力拯救傷患,但醫療用品幾乎耗盡,他們被迫重複使用縫針、繃帶,也無法考慮截肢及感染的風險。在如此艱困的強況下,病患能活下來就是成功的治療。

 

醫生冒險趕往醫院

 

50歲的哈米德醫生(Dr Hamid)與家人暫居在一處光線昏暗的狹窄車庫,他們的家在1個月前政府軍開始密集空襲後幾天遭炸毀。他每周會離開避難處3次,前往附近一家醫院為傷患治療,每次離開他都會親吻妻子與5個孩子,但他試圖不去想這可能是最後一面。

 

居住在地下避難所的兒童。(湯森路透)

 

每當穿梭在廢棄、堆滿石礫的街道上,哈米德總是相當注意暴露在外頭的風險。若發生嚴重轟炸導致許多傷患被送到醫院,他就得工作24小時以上。替兒童治療時,他總會想起他的孩子,他也會在短暫休息時間內替孩子祈禱。

 

被送到醫院的受傷兒童病狀包含,身上有被炸彈碎片劃破的傷口、失去手或腳、嚴重燒傷,另有些兒童看起來沒有嚴重外傷但毫無生氣,且身上殘餘刺鼻氣味。

 

哈米德說:「大部分不治的兒童死於頭部中彈,或是腹腔、腸部內受傷。我也見過一些心臟直接受到穿刺傷的例子。」

 

「這些孩童需要專科醫生的照護,得在加護病房內待1或2星期。在倫敦的話,許多人能活下來,但在古塔我們什麼也做不了。(在這裡)我們試圖替他們止血,讓他們好轉,然後我們讓他們死去。」

 

醫療機構裡,正在接受治療的兒童。(美聯社)

 

活下來便是成功的治療

 

獲俄羅斯軍隊支持的敘利亞政府軍展開更密集的空襲轟炸,以剷除反政府軍在東古塔區的殘存勢力。據聯合國(UN)官員表示,有些反政府軍在政府軍控制區域附近射殺平民,狙擊試圖逃出的人。

 

BBC以電話訪問4名當地醫護人員,他們形容在古塔的醫療工作是一場不安的原始戰鬥,他們拯救人免於死去,但幾乎沒有空間考量傷患是否免於截肢、視力衰退、致命傷口感染。治療只有生與死兩種結果,活下來便是成功。

 

1名5歲男童本周被送到哈米德所在的醫院。他身上有多處傷口,手跟腳都骨折了。哈米德將他的傷口縫合,並把他的一隻手跟大腿截肢。哈米德說:「這是他的未來。」但男孩活下來了,是成功的治療。

 

居民抱著受傷的男孩奔跑尋求救護。(湯森路透)

 

然而,本周有5名到院兒童不治身亡,哈米德說:「治療兒童時,我們希望神能照看他們」他長嘆後又說:「抱歉,文字無法表達這種心情。」

 

醫護人員的絕望

 

本周約有50名需緊急醫療救護的病患從東古塔撤離,平民也嘗試逃離此區域,但聯合國統計約有39萬人仍坐困圍城,躲在臨時搭建的地下庇護所,食物、水還有醫療設施都很有限。

 

世界衛生組織(WHO)表示,東古塔的醫療機構也受到轟炸。哈米德所在的醫院有1/3毀損,能繼續使用的地方塞滿了傷患。

 

從東古塔區域撤離的平民。(湯森路透)

 

醫護人員心理與身體都相當疲憊,「無國界醫生」(Doctors Without Borders)在敘利亞的協調員畢爾巴鄂(Lorena Bilbao)說:「他們幾乎沒有休息地一直工作,只睡幾小時、三餐不定,又飽受轟炸的恐懼。」

 

36歲的阿提夫醫生(Dr Atef)說,2月以來的狂轟濫炸帶來前所未有的恐慌,醫護人員面對傷勢更嚴重的患者,「我們不習慣這種程度的傷口,也無法幫助他們。你環視四周的話,會看到醫護人員臉上滿是絕望。」

 

23歲的醫學系學生穆罕默德(Mohammed)現在放棄學業成為全職的醫生,他和家人與其他30人擠在只有3個小房間的地下室,那裡無水無電。為了打發時間,他的家人會在黑暗中聊天,或消耗手機電量來玩遊戲。

 

上個月,穆罕默德的5名表親去世了,他說:「病患也是我的家人,我們會照顧他們直到藥物耗盡,直到什麼都沒有,直到最後一刻。」

 

在東古塔區巡邏的政府軍士兵。(湯森路透)

 

醫療用品庫存見底

 

東古塔地區重要的醫療用品正迅速消耗,世界衛生組織稱,敘利亞政府從進去古塔地區的車隊沒收70%的醫療用品,包含急救醫療包、手術包和胰島素。

 

「無國界醫生」表示,東古塔只剩下1名血管手術專科醫生,且不太可能撤離病患,使一般醫生毫無選擇地得替傷患截肢續命。然而,哈米德醫生統計醫院內只剩幾周的麻醉劑量,難保未來不會發生無麻醉截肢的可怕情況。

 

哈米德說:「我們以使用過的縫針、手套、胸腔引流瓶替病患治療,多數人會發生感染且需要繃帶,不過我們用的繃帶也是使用過的。」

 

醫療機構裡,正在等待治療的兒童。(美聯社)

 

無法證明的毒氣攻擊

 

目前仍無法證明敘利亞政府軍是否對平民使用毒化學氯氣攻擊。政府方面矢口否認,但聯合國認定敘利亞政府至少曾在2014、2015年使用過,最近一次調查結果也直指政府軍1月在東古塔使用毒氣。

 

3名當地醫護人員告訴BBC,街道上充斥著嗆鼻的氣體,病人身上也有股強烈的氣味。哈米德說:「空襲後這情形很明顯,被救護車送到這裡的每個人,身上都有同樣的味道。」

 

 

聞到氯氣通常不會致命,但若肺部容量太小就可能肺水腫喪命。穆罕默德說,有天送來了3月大的女嬰及2歲男童,「女嬰接受通氣治療存活下來,但男童過世了。男童全身發青,聞得到氯氣的味道。」

 

絕望求和平

 

敘利亞內戰15日邁入第八年,東古塔區域越來越殘忍的殺戮反映出戰事的擴大。BBC指出,阿塞德(Bashar al-Assad)政府宣稱,他們正試圖從「恐怖分子」手中解放這個國家,但事實上以阿塞德為首的政府軍正無差別地進行攻擊,導致數萬平民喪命。

 

哈米德表示:「他們說他們正在剷除恐怖份子,但我們不是恐怖份子,我看見死去的人們是女人和小孩。」

 

敘利亞總統阿塞德訪視政府軍士兵。(湯森路透)

 

他正在倒數靜脈抗生素、麻醉劑、胰島素何時耗盡,若沒有醫療補給進來,很快就會用完。東古塔已經沒有血液透析設備,這表示腎慢性病患者正緩慢地走向腎衰竭死亡的結局。

 

哈米德生長的地方被人們遺棄成為廢墟,那曾是大馬士革市郊的繁榮城鎮,首都的人們周末會攜家帶眷到這個城鎮逛街,在熙熙攘攘的商店街購買便宜的乾貨,找個地方野餐。

 

他說:「他們來這裡聞聞新鮮空氣,看看清澈的河水和樹木。對我來說,這曾是地球上的天堂。」

 

現在,哈米德晚上回到狹窄的避難所後,祈禱孩子們有天能見到這幅場景,「(樹木)與我小時候看到的一樣綠,對我而言可能遲了,但希望神願意讓我們的孩子看見這樣的時日。」

 

東古塔撤離居民讓孩童睡在行李箱內。(湯森路透)
關鍵字: 敘利亞 東古塔 醫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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