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櫃姐「歡迎光臨」背後的心酸告白:我們為何組工會?

黃驛淵 2016年11月16日 11:49:00
「歡迎光臨」是百貨專櫃人員招牌問候,但在親切笑容的背後,他們卻忍受著不准「吃喝蹲坐」、颱風天被迫上班等不合理規定。圖中人物與本文無關。(攝影:李隆揆)

「歡迎光臨」是百貨專櫃人員招牌問候,但在親切笑容的背後,他們卻忍受著不准「吃喝蹲坐」、颱風天被迫上班等不合理規定。圖中人物與本文無關。(攝影:李隆揆)

「我們不成文的規定就是『吃、喝、蹲、坐』統統禁止,喝水要躲在櫃下、蹲在桌角偷喝,吃一口食物、喝一口水,抓到就是開罰200元起跳。早上11點工作到晚上6點半,想吃中餐也只能坳別人顧櫃,匆匆扒個兩口飯,15分鐘後,又得趕回來繼續站櫃。⋯⋯那感覺就像是個小媳婦一樣!」這是櫃姐小萱(化名)接受《上報》專訪時吐露的工作甘苦與心情告白。


進入台北車站附近知名百貨公司的專櫃工作超過7年,已從當年的菜鳥熬成資深櫃姐的小萱,這一次,不再選擇「人前笑、人後哭」,她決定在每天聲聲「歡迎光臨」之外,一起與同行站出來,加入即將成立的「台北市專櫃暨銷售人員工會 」,替自己爭取勞動權益。


一年前在臉書成立粉絲專頁「櫃姐der靠北」的櫃哥櫃姐們,近日積極串聯,正籌備組成台北市專櫃暨銷售人員工會;除了鎖定台北市第一線的百貨公司專櫃人員,另也廣招各式大賣場的銷售人員加入,預計24日舉辦成立大會。儘管工會名稱掛上「台北市」,他們也張開手歡迎外縣市的同行參與,目前包括新北市、新竹、台中等百貨公司,都有櫃哥櫃姐響應。

 

第一線的勞動環境不佳,是讓這些櫃哥櫃姐決定群起組工會的主因。


工會發起人之一、百貨專櫃員工張乃芃說,專櫃人員勞動環境差,許多更是二度就業、年紀比較大的媽媽,但他們工時長、沒時間陪小孩,又因長時間站立、無法久坐,身體已慢慢出現狀況,「因此站出來改變不合理的現況,這就是我們組工會的最大動機!」


謬象一:工時長、休假少 6成人月休不到6天


櫃哥櫃姐普遍休假不足,根據工會調查,有98%不滿必須配合百貨公司延長營業時間,另有89%因國定假日不能休假感到生氣。至於休假狀況,有高達92%的專櫃及銷售人員的月休不到8天,其中有61%月休更不到6天。


小萱表示,先別談最近吵得很兇的一例一休、二例還是七休一,櫃哥櫃姐基本上無法有固定休假的時間,遇到周年慶、三節等各大節慶,更須禁休或連續上班;她就曾2、3個禮拜都停休。


遇到颱風天狀況更慘,工會統計,高達88%的櫃哥櫃姐在未經徵詢、同意之下,被強制要求在颱風天冒著風雨上班,且僅16%有交通津貼等相關補助;而拒絕出勤的人,更有64%被視為曠職或扣發全勤獎金,甚至事後要求補班。

 

 

小萱回憶,去年有次颱風,市政府已宣布停班停課,但百貨公司竟然傍晚才放大家走,「我們出門已攔不到車,百貨公司樓管更可憐,要再多等一小時才能走,有些人因風雨太大乾脆住在百貨公司附近的小旅館。」

 

而現行法令也對一般勞工不友善。工會祕書廖郁雯批評,根據《天然災害發生事業單位勞工出勤管理及工資給付要點》,若颱風天出勤,雇主除當日工資照給外,只規定「宜」加給勞工工資,並提供交通工具、交通津貼或其他必要協助,但法令卻無強制性,這對必須冒著風雨去百貨公司上班的專櫃人員來說尤其雪上加霜。


謬象二:潛規則禁「吃喝蹲坐」  大家看樓管臉色工作


專櫃人員受雇於各櫃商,照理來說,掌管並制定櫃哥櫃姐各項工作規則的,應該是各專櫃公司。然而,走進實際工作現場,百貨公司各樓層的「樓管」儼然比雇主更像是老闆,甚至是櫃哥櫃姐口中的「地下警察」。


為了擠進各大百貨公司,增加曝光及銷售通路,各專櫃必須與百貨公司簽訂合作契約;但這一簽,卻把櫃哥櫃姐的管理權,部分讓度給了百貨公司。而百貨公司高層也藉此訂定許多工作規則及潛規則,再交由各樓層的「樓管」負責執行獎懲,只要專櫃人員不遵守,罰金就往薪水裡頭扣。好心一點的樓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更多是霸道的樓管任意「開單」,讓第一線櫃哥櫃姐有苦難言。

 

 

 

 

工會統計,有超過51%的百貨專櫃人員曾被開單扣薪。而根據第一線櫃哥櫃姐提供的資訊,百貨公司的「潛規矩」琳琅滿目,罰金也隨人喊,價碼不一。有的只要遲到「空櫃」,立即開罰1500元,每隔半小時再多罰500元;有的遲到半小時內罰1000元,1小時2000元,3小時以上直接開罰5000元。一名櫃姐說,打烊忘記關招牌燈一罰就是5000元,「我加班一個禮拜也來不及付!」

 

許多百貨公司訂有潛規則,罰金「價碼」不一。(台北市專櫃暨銷售人員工會提供)


有百貨及賣場還強制要求出席法定工時之外的「晨會」,只要缺席就要開罰。工會爆料說,北市知名科技百貨的一名櫃姐,今年9月因生理痛缺席2分鐘晨會,居然就遭樓管開罰500元,除了私訂的規章不合理,根本已違反《性別工作平等法》有關生理假的規定。


最誇張的是禁止「吃喝蹲坐」的規定。工會今年6月統計,62%的百貨專櫃違反《職業安全衛生法》,完全沒有提供椅子等「坐具」供專櫃人員休息。


「這些潛規則與罰款,不但與我們的薪水不成比例,更侵害我們的基本人權!」張乃芃說,百貨公司禁坐、禁喝水是常態,只要被樓管發現這些行為,就要開罰500元,更荒謬的是連抓癢、撥頭髮都禁止,「但這些行為根本不會影響業績,因為業績就是你自己的薪水,有客人來自然會站起來去招呼,怎麼可能不理?」

 


儘管政府已宣導也曾派人至百貨公司勞檢,但從事百貨專櫃人員4年多的櫃哥阿吉(化名)直言,百貨公司通常都只做做樣子,勞檢過後一個禮拜可能就會撤椅子,某體系百貨公司最誇張,勞檢後3天就要求撤掉,櫃哥櫃姐一坐下照樣開罰。


廖郁雯說,北市內湖的一家Outlet百貨至今內規仍寫明「吃喝蹲坐」禁令。張乃芃也說,北市以外縣市更嚴重,她近日出差到高雄,便發現兩家知名的百貨依舊實施禁坐。


至於「吃」也有強制令。小萱出示一張感應式的「專櫃餐卡片」說,她服務的百貨公司強迫他們吃員工餐,強制規定專櫃人員每月須至少買10張餐券,必須要吃附屬餐廳的餐點「就像當兵一樣」,儘管一餐才70、80元,但菜色差、又常有衛生問題,這些錢卻強制要從大家的薪水裡面扣款。

 

台北知名百貨公司的「罰單」價目表琳瑯滿目,樓管還會標記出最容易犯的項目,要櫃哥櫃姐們注意別犯。(櫃姐小萱提供)


對於百貨專櫃日常工作的種種不合理,廖郁雯表示,與現存的許多職業工會只幫忙「加保勞保」不同,北市專櫃暨銷售人員工會主要的目標就是要團結第一線工作者,要求雇主遵守單周40小時的工時規定,且須依法支付加班費,另督促政府修法訂定颱風天為法定休假日,非經勞工同意一律停止出勤。

 

此外,廖郁雯說,工會也將協助處理不合理的「樓管罰單」、爭取廢除「禁吃喝蹲坐」等規定,並要求雇主改善薪資待遇、反對勞保「高薪低保」;盼以集體權的力量向政府及雇主施壓,改善不合理的勞動法令及制度。
 

延伸閱讀:樓管「開單」須符比例原則 擅扣櫃姐薪水最高罰30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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