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2020）年10月15日東協（The Association of Southeast Asian Nations, ASEAN）十國與日、韓、中、紐、澳簽署了號稱全球最大的自由貿易區協議－「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協定」（Regional Comprehensive Economic Partnership, RCEP），見證這15個簽署國對於追求區域經貿利益的決心與毅力。而近期美、日、澳、印四方會談時再次重申建立「供應鏈韌性倡議」（Supply Chain Resilience Initiative），與11月17日日澳雙邊防衛協定達成共識，似乎也顯示中國與美日澳在地緣政治的鬥爭越來越強。這兩股看似背離的行為正好說明日、澳、中等大國兼顧經貿利益與地緣政治利益。

在這15個簽約國中，僅「中－日」與「日－韓」間不存在自由貿易協議（Free Trade Agreement, FTA），而原先已經存在的FTA已經實施多年，使得本次RCEP簽署所達成的關稅減讓幅度與未簽署前差異不大；特別是RCEP容許各國保護其本國農業與關稅減讓時程可拉長至20年，因此僅對先前未受FTA涵蓋的中、日、韓間貿易影響較大。

根據《日本經濟新聞》的報導，本次RCEP約涵蓋86%日本輸往中國的工業產品，這對於原先中日間並沒有存在任何FTA的日本廠商有莫大的助益。相較於8年前談判開始時，每年約有5兆日圓（約480億美元）的產品受惠於RCEP關稅減讓，尤其是汽車業受惠甚深。例如汽油引擎零組件現行3%關稅與鋼鐵產品3-6%將會在RCEP生效後立即免除，汽車與電動車電池的10%關稅將於生效後16年期間逐步降低至零。但是面對未來中國市場所帶來的經貿利益，日本首相菅義偉（Yoshihide Suga）在RCEP簽約前訪問越南時暗示，中國在南海違背《東協展望》（ASEAN Outlook）的法治與開放性原則，日本強烈反對讓南海緊張局勢升級的作法，並且有意將韌性供應鏈倡議推展到東協國家，進一步降低中國在亞洲經濟與供應鏈的影響力。

在澳洲方面，由於澳洲與東協、中國、韓國等都已經簽署比RCEP更高等級的FTA，如中澳在2015年就已經實施FTA，澳洲產品在中國市場也已經享受關稅優惠。但是這些經貿利益並沒有讓澳洲因為國家安全理由而不禁止華為5G產品在澳洲銷售，因而引發後續中國對澳洲的制裁報復，例如今年5月中國以澳洲進口牛肉驗出違禁藥品成份為由削減進口量，8月再針對從澳洲進口的紅酒展開反傾銷調查，10月中國國營企業被口頭告知停止進口澳洲煤礦等措施。由日澳兩國例子可知，經貿利益與其他政治或安全考量並不互斥。

大國如此，小國是否就會為追求經貿利益，而置安全與主權於不顧？先不論與中國有領土爭議的越南與菲律賓，但就算是非南海聲索國的印尼，也不會因經貿利益而不顧領海主權。印尼因為需要來自中國的投資，特別是在基礎設施和重工業以帶動經濟，對中國保持友好，對美國保持距離。

最近的例子是今年10月底美國國務卿蓬佩奧（Mike Pompeo）訪問印尼時，在與印尼外長勒特諾（Retno Marsudi）會談中抨擊中共在南海的非法海域主張，並稱讚印尼駁斥中國在南海九斷線的領土主張，試圖拉攏印尼，但勒特諾卻僅以《1982年聯合國海洋法公約》（UNCLOS 1982）作為南海爭端解決機制回應，再次就她在8月已提的「無意介入美中角力」表態。然當中國軍艦在去（2019）年12月進入印尼北部納土納群島（Natuna Islands）專屬經濟區產生衝突時，印尼馬上召見中國駐印尼大使表達強烈抗議，並動員漁船對抗侵入海域的中國船隻。

RCEP簽署前已存在多年的FTA已經讓國內廠商早有因應，故所帶來的衝擊應該不至於太大。雖然台灣被排除在區域經貿談判外，的確會對國內某些產業造成壓力，甚至會因訂單流失而產生失業問題，但是如果沒有整體國家利益的考量而投入經貿談判中，則可能帶來比被邊緣化更嚴重的問題。台灣未來應持續要求參加各種經貿組織，但是我們除了要提出台灣對世界的經濟義務與利益外，也應避免自身的政治利益受損。在目前加入RCEP必須接受「一中原則」的情況下，台灣可積極尋求加入「跨太平洋夥伴全面進步協定」（Comprehensive and Progressive Agreement for Trans-Pacific Partnership）或是加速與美國簽訂台美雙邊貿易協定（Bilateral Trade Agreement）的進程。

※作者為財團法人國防安全研究院網路安全與決策推演研究所助理研究員。本文授權刊出，原文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