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生物醫學界的論文造假事件鬧得沸沸揚揚，整件事情其實就是台灣多年來整體社會和經濟「劣幣逐良幣」現象的縮影。幾個掌握資源分配的「大頭頭、小頭頭」，相互依存，提拔著一群沒有專業能力和創新熱誠的跟班「小囉囉」，在他們身邊跑腿奉命行事。這些大小頭們變不出什麼新把戲，卻壟斷所有資源，讓不屬於他們同一集團的人難為無米之炊，只能變出更不入流的小把戲，然後這些大頭們就能驕傲地拿著老把戲，而且還是經過變造的老把戲，在國內上下，驕其妻妾騙外行人，自己自甘墮落，還不讓別人有自我提升的機會。

近年因高教市場飽和、學生人數下降、政府經費短缺等各項因素，大學教職缺額愈益減少，在僧多粥少的情況之下，求職競爭格外激烈。照理來說，更多的競爭應該能讓脫穎而出的錄取者更顯優秀，但是在台灣，卻實實在在上演了多年劣幣逐良幣的劇情，因為台灣有台灣的玩法。從徵人啟事的公布，面試名單的擬定，外審及教評會的開議，眉角太多，很多動作只是形式而已，錄取與否的關鍵，往往操之在一兩個人手中。

筆者聽聞過一個例子，一位國外拿到博士學位後，在頂尖機構從事博士後研究的年輕學者，輾轉得知國內某醫學中心招聘助理教授，該單位在當年是少數有能力從事某類型研究的單位，所開出的徵聘條件與他的專長頗為契合，在那個時期，相關技術與概念在國內才正要萌芽，他滿腔熱血希望能將自己所知所學帶回台灣貢獻，並以國內疾病為主軸應用新技術加以研究，相信能開創永續發展的研究課題。

到了面試那天，面試主官開宗明義就說，為了「公平起見」，每個面試者皆有10分鐘報告，5分鐘提問時間。面試過程就不贅述，八九個面試長官僅一人發言，且不知是學術底子不足，還是精神分裂，面試官對於他所提出的過去研究成果與未來計畫都似乎未能理解，卻一會兒吹噓自己單位拿了多少錢有多少尖端儀器，所以簡報中的這些研究台灣都有能力自己做，一會兒又說這類型研究太先進，所以很困難不是台灣做得起來的。後來總算有其中另一位面試官比較進入狀況，問了幾個較切題問題，主官便宣布時間到，草草結束。當他離開面試的會場時，其後跟進了下一個面試者，穿著絲襪短裙，帶著笑臉與一雙大眼睛，自信滿滿地進入會議室，與狼狽離開的他成鮮明對比。

良幣如何與劣幣競爭

我嘲笑他的天真，自費機票請假回台贏得了15分鐘的羞辱，他的研究熱誠、經歷學養、洞察力與國際合作潛力絕對是頂尖，只可惜另外一位面試者的背後，站著的可是掌握資源的分配的大頭，而主官則是獲得分配的小頭。他與競爭者的研究能力及學經歷天差地遠，他是注定要被捨棄的。而比他還慘烈的求職例子，比比皆是，在台灣這種環境，良幣如何與劣幣競爭?

如果仔細分析最近的事件，可以發現一個共通點。一群學經歷平庸的人，專業學養缺乏，根本也無心研究工作，一路用盡方法「洗學歷」，並深諳抱大腿之道，勤於配合大頭與小頭所需，使命必達，便一同雞犬升天，不是空降要職，就是安插在外圍然後在極短時間內高升。在此脈絡下，姿色姣好，勤於向資深教授直率互動的女性人員，更特別受到青睞，畢竟臨床教授要負責看病、教學、研究，壓力之大，確實需要情緒出口與職場慰藉。

但看著這些對學術研究沒有任何熱誠與學養的人士，驕傲地在女性學術與科技論壇中說著自己的女性角色調和了硬梆梆的實驗室氛圍，卻對自己的研究完全沒有深度前瞻的概念，我不禁要請問這些壟斷資源的大頭小頭們，當你們用盡心力扶植這些囉囉為自己服務的時候，是否替貴校及整個台灣的學術環境著想過?

這幾天，不知道當年那位被羞辱了15分鐘卻還搞不清楚台灣有台灣玩法的傻子，看到當初打敗自己的錄取者幾年內拿了超過十幾個科技部計畫，卻自始至今只有寥寥幾項參差不齊的研究成果，其中還有多項是變造的實驗結果，他會不會「慶幸」自己沒有回來台灣，並放下當年認為是自己不夠優秀的自我苛責。不過依他身為科學家的正直性格，大該還懊悔著沒能用科學的真理，阻止劣幣占據台灣每個山頭。

一魚多吃連骨頭都不浪費

台灣有太多被「逐」出台灣的良幣，現今學術圈子讓真正有研究「能力」的學者不得其門而入，卻盡是只有研究「論文表」及裙帶關係的人物。且看台灣頂尖大學世界排名節節下滑就知道，整體的研究能力是明顯下降的，但是攤開個別醫師與教授的個人著作列表，卻都洋洋灑灑一大串，堪比國外名校大師。

內行的就知道，一篇論文掛七八個計畫，交差了事，主事小頭當通訊作者名利雙收，大頭當共同通訊作者好不威風，囉囉掛第一作者教職卡位好不輕鬆，前囉囉掛共同第一作者晉升小頭指日可待，還有兩個老頭掛名中間互相拉抬皆大歡喜，一魚多吃連骨頭都不浪費，可在A校申請論文獎勵金，更可在合聘的B校申請獎勵金，還順便在C基金會申請優秀論文獎，更被D單位評為女性研究者楷模。一篇論文，好處多多。

從求職面試、職位升等、計畫申請、獎項爭取，台灣的每一天都在上演劣幣逐良幣的戲碼。倘若某一天，研究造假之事東窗事發了怎麼辦?沒關係，這些大頭們會對外宣布要加強對學生的學術倫理教育，並重申很多人只是掛名，並不知道詳細內容，大頭們也是受害者，要怪就怪那些小頭吧。我不禁想問，這時候前任後任與隔壁任的囉囉們，是不是該適時發揮所長，在大頭小頭和老頭之間，盡心的調和如此硬梆梆的實驗室氛圍了。

※作者為學術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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