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賓森
•芝加哥大學公共政策學院教授
• 《國家為什麼會失敗:權力、富裕與貧困的根源》一書的作者
雖然對任何看過這場大秀的人來說可能難以置信,前美國總統川普近期在參議院的第二次彈劾案顯示美國民主仍然堅強。川普四年來的浮誇言詞與他對於先例及程序的公然無視曾削弱了對美國政治體制復原力的信心。但是彈劾案的進行看來確認了美國民主機制的堅韌性。
川普政府因積極地拒絕民主機制震驚了美國,最終,由川普召集的暴民在1月6號入侵國會大廈。而在拜登治下,美國似乎已又站穩了腳步。
但事實上,美國民主仍然脆弱,特別因為許多美國人缺乏對民主機制的忠誠。當川普任內傾力將美國去機構化(de-institutionalize)並趁機讓他自己變得更富裕的同時,共和黨不是袖手旁觀就是為他鼓掌,為煽動性的言詞鋪路。許多美國人和大量的政治菁英樂見美國民主被推翻。二月時,共和黨參議員除了七人外全都投無罪票給川普,這些投無罪票的參議員強化的就是這樣的印象。
當然,就算川普在參議院的審判沒能達到要宣判他因煽動1月6日的暴亂而有罪要達到的三分之二多數議員通過門檻,他想推翻2020總統選舉結果下的功夫失敗了。美國政治機制獲勝了。民主勝利了。川普沒有策略化思考,也沒有辦法把他的獨裁傾向轉化成新的獨裁機制。
然而,嚇人的是,其他更認真、更有能力且想成為獨裁者的人可能會在川普失敗處成功。要怎麼做到這點並不難看出。
成功的獨裁者必須看起來像有個支配一切的大政治計畫。到頭來,川普的「美國優先」主要是一種態度,因為他無法如他所承諾地實質改善支持者的生活。所有成功的獨裁者都以某種方式「交貨」給關鍵支持者,亦即履行承諾,比如前委內瑞拉總統查維茲(Hugo Chávez)、戰後阿根廷總統裴隆(Juan Perón),或現行烏干達總統穆塞維尼(Yoweri Museveni)都是如此。
川普有履行承諾,但他只有透過減稅和減少規範對富人履行承諾。他僅具象徵意義的姿態不會持續,而他「讓美國再次偉大」的口號注定要像被掩埋在衣櫃深處一樣被美國人遺忘。
共和黨人聰明的話就要考慮這點。但相反地,許多在國會或地方議會裡的共和黨人仍巴著選舉舞弊的虛假故事並支持暴民,或者提出說暴民攻佔國會大廈的行為是被設計來算計川普的這種想法。
這深深令人擔憂。裴隆能夠在二戰後那樣統治阿根廷,是因為總統對阿根廷最高法院及政治機制的干涉在那之前15年已增強並逐步破壞這些機構。大多美國人不想走到這條路上,即使許多他們選出來的政治領袖想走這條路。
幸運地,美國政治體制的復原力有許多來源。其中之一是地方與國家官員的正直,比如那些儘管受到川普支持者威脅仍證實去年11月總統選舉密西根州選舉結果的官員,以及喬治亞州的共和黨政府及選舉行政人員:他們挺身抵抗來自川普本人的威脅。另一個來源是司法部,裡面甚至有受川普任命的法官拒絕幫川普及其盟友所宣揚之毫無根據的選舉舞弊說法背書。這些官員做了該做的事並相信美國政治體制。
但是川普的民粹主義式吸引力的致命弱點在於他極端的反國家主義。他痛恨政府且不願意強化政府的職能。要看證據,聯邦政府在他四年任期間始終空著的那些數不清的由總統任命的職位就是最好的證明,更不用提川普政府極為失敗的新冠肺炎防疫了,而這之上還要加上疫苗開打亂七八糟。
相反地,成功的民粹主義領導人透過裁量權來利用國家權力去創造工作給他們的支持者做,並提供支持者商品及服務。川普極討厭做這些事,而他為此在選舉付出了代價。許多美國人面臨真正的問題,而幸好拜登不厭惡使用國家權力來改善人民生活,不會受此種厭惡感的限制。
民主的續存需要國家及社會兩者皆強健且互相互補。維持這種平衡需要持續不斷的努力。最終,這能帶來更強大的國家職能(state capacity)來實現人民的想望並激勵更大規模的社會動員來監督國家職能。
這種政治權力運作的廊道是川普無法在其中起作用的。希望,所有有野心要摧毀民主的人也終將在此失敗。
(翻譯: 歐陽如昕,責任編輯:張育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