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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蘇

● 康乃爾大學經濟學教授

● 世界銀行前首席經濟學家

了解一個國家的誕生是件感覺很奇怪的事情。1971年的大部分時間，孟加拉（當時還叫東巴基斯坦）一直在進行獨立戰爭。因為美國總統尼克森堅定支援巴基斯坦，而總統葉海亞汗（Yahya Khan）的軍隊試圖通過強姦和種族滅絕來鎮壓獨立運動，數百萬孟加拉難民潮水般湧入印度。當時我還是德里的一名大學生，與一群學生一道在印度西孟加拉邦和奧里薩邦（Odisha）如雨後春筍般湧現出來的難民營裡工作。

與巴基斯坦之間的全面空戰於12月2日爆發。我清楚地記得在宵禁期間，搭乘加爾各達的夜班火車返回大學，而宵禁期間有命令要求車廂裡不能開燈。

當時是印度總理英迪拉甘地（Indira Gandhi）職業生涯的頂峰。她向難民打開了印度的大門，並且軍事干預支持孟加拉，拒絕屈服於美國的壓力，美國當時曾派遣第七艦隊進入孟加拉灣施壓。汗的軍隊於1971年12月16日向印度-孟加拉聯軍投降。孟加拉已於3月26日宣佈獨立，但12月的那一天，孟加拉才實際誕生。

新生的孟加拉是南亞最貧困的國家——比印度還要貧困，比巴基斯坦更要貧困得多。時任美國國家安全顧問季辛吉曾形容孟加拉是「毫無希望之地」，這個新生的國家苦苦掙扎了數年之久，這個巨大的孤島到處充斥著貧窮和剝奪。1974年形勢急轉直下，尼克森政府以向古巴出口麻布包為由，突然在孟加拉饑荒期間切斷了對該國的糧食援助。

今天，值此孟加拉慶祝其獨立半個世紀之際，很少有人能預見到該國已經成為經濟發展領域值得借鑒的案例研究。當2016年孟加拉的GDP增長速度超過巴基斯坦時，許多人嗤之以鼻，認為這不過是一次僥倖的成功。但自那以後，孟加拉每年都超過巴基斯坦——而且令人震驚的是——現在已經進入到全世界增長速度最快的經濟體行列中。

孟加拉人均GDP現在可以與印度相媲美，並且大幅領先於巴基斯坦。人均預期壽命達到74歲，比印度的70歲和巴基斯坦的68歲都高。該國成為全球成衣的主要出口國，而且其他行業也在起飛中。例如，孟加拉的製藥行業正在蓬勃發展。國內的300家企業（其中有幾家還在從事研究）能滿足97%的國內需求，並且已經開始向全球出口。

誠然，孟加拉仍然面對著貧窮和艱難困苦，不平等現象加劇以及不確定的未來軌道。氣候變遷和海平面上升繼續構成重大威脅，同時，政治動盪可能重新出現並破壞經濟發展現狀。

儘管如此，全世界均應讚揚孟加拉非凡的經濟轉型——該國現在已經被世界銀行列為中低收入國家——而且，今天的低收入國家均可借鑒孟加拉重要的發展思路。

孟加拉的崛起體現了人為努力和機遇的結合。該國的成功很大部分要歸功於進步的非政府機構，最顯而易見的是阿貝德（ Fazle Hasan Abed）的BRAC以及尤努斯（Muhammad Yunus）的「窮人銀行」。其中一項特別的措施發揮了出乎所有人預料的重要作用，那就是，孟加拉窮人銀行很早決定，向家庭中的女性年長者發放小額貸款的政策。我曾在其他文章中指出，這給了女性在家庭中更大的發言權，而這反過來，又有助於支撐家庭開支中的兒童福利支出。孟加拉因此在預期壽命和識字率等發展指標上取得了巨大的進步，同樣獲得巨大進步的還包括對抗營養不良。

孟加拉擁有全世界規模最大的小額信貸部門，從而使家庭能夠擺脫債務陷阱，並且創辦自己的小規模業務。Selim Raihan、 S.R. Osmani 和 M.A. Baqui Khalily借助一種可以量化的一般均衡模型表明，小額信貸不僅僅為那些拿到錢的家庭提供了幫助。通過強化財政和貨幣政策，它促成了孟加拉GDP9~12%的增長。

但運氣也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孟加拉的成功。印度次大陸有著複雜的勞動法，尤其是1947年印度和巴基斯坦獨立之前就存在的工業糾紛法，該法阻礙了能夠實現規模經濟的大型製造企業的形成。巴基斯坦於1958年廢除了這項法律，但卻出於讓大企業控制勞動者的錯誤理由。此外，巴基斯坦廢除勞動法是以一種笨手笨腳的方式，進而助長了勞動剝削和裙帶資本主義的盛行。

作為曾經巴基斯坦的組成部分，孟加拉在誕生時並未背上法律的包袱。但與巴基斯坦不同的是，孟加拉進而制定本國的勞動法，其條款在保持靈活性的前提下，並未導致企業的權力不受約束。這對於孟加拉成為成功的全球製造業中心扮演重要角色。

最後，某種關鍵的政治因素支撐著孟加拉經濟的成功。哈西娜總理（Sheikh Hasina）經常遭到批評，但她卻對國家進入向上的快車道做了一個必要貢獻。雖然孟加拉憲法保障宗教自由，但卻無法避開原教旨主義團體的挑戰，這些原教旨主義團體宣佈，放棄孟加拉著名評論員阿巴克特（ Abul Barkat）所謂的「東孟加拉邦伊斯蘭教的自由和人文起源」。謝赫哈西娜被普遍認為是天生的世俗主義者，她一直很好地阻擋著上述破壞性力量。

許多國家均屈從於宗教原教旨主義，從而為國內經濟帶來了災難性的後果。孟加拉則因為成功化解了上述風險而值得人們的關注。孟加拉蓬勃向上的經濟發展已經持續了50年之久，恰恰證明這個國家已經取得了成功。

（本篇翻譯由PS官方提供，責任編輯：張育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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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為《Bangladesh at 50》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