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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季思

• 英國倫敦政經學院教授

在以色列跟哈瑪斯的暴力衝突擴大後，當美國總統拜登被問到，他會不會堅持要雙方熄火，他說他會跟以色列首相納坦雅胡（Benjamin Netanyahu）「在一個小時後」對話，「在那之後我將可以回答。」這完全不是拜登失言，拜登對納坦雅胡明顯的順從態度，讓令人擔憂的（雖然不是新的）問題浮現：與美國和以色列之間關係本質相關的問題。

國際關係學者會稱以色列這樣的存在為「搖動狗身體的尾巴（the tail that wags the dog，指主次權力關係顛倒）」。考慮到美國與以色列兩者間權力的不對稱，我們會以為該由每年提供以色列三億八千萬美元軍事援助的強權美國來決定兩者關係的基本原則。然而，在以色列的案例中，情況卻相反。

自從 19980 年代，美國外交政策的共識一直是，以色列最知道怎麼確保其國防安全，而美國的明確支持，而非施壓，會促使以色列去承擔為了和平所必須承擔的風險。因此，美國總統在中東之戰爭與和平的問題上，經常順從以色列總統，即便美國重要利益在該處承受風險。然而，這個處理雙邊關係的方式完全沒有讓美國對以色列有影響力或增進和平的可能，反而一直在根本上對兩個國家是有害的。

納坦雅胡太明白該怎麼影響美國政治了，尤其是在暴力衝突爆發時。美國無可避免地必須忽視以色列引發衝突的責任、重申以色列有「自衛的自由」，納坦雅胡已長期利用這點。這次也是一樣，不論隸屬哪一黨，美國官員傾向逃避承認納坦雅胡直接破壞巴勒斯坦人和以色列人之間的和平協議、剝奪以色列治下巴勒斯坦公民的公民權並授予該國最極端主義、最排外的勢力權力。

拜登很瞭解納坦雅胡，拜登最早以參議員身分與他來往，接著在歐巴馬政府執政八年間以副總統身分和他交手。2011 年，納坦雅胡公然羞辱美國的第一位黑人總統，也就是拜登的前任老闆：他在和歐巴馬美國總統辦公室對美國進行電視直播時，對歐巴馬講課般地講解美國政策和以色列的國防安全。更糟的是，他後來還跟國會中的共和黨人共謀，試圖和抹滅美國和伊朗在 2015 年達成的核武協議。

拜登不計較納坦雅胡一直以來的危害，他的立場在目前的衝突中等同對以色列亮綠燈，讓該國繼續其針對哈瑪斯的軍事行動。自從當前的危機開始之後，美國已三度阻礙聯合國安理會發聲明要求立即停火，導致聯合國外交官下了拜登政府希望聯合國對這件事保持「安靜」的結論。

此外，5 月 17 日，正當加薩的暴力衝突越演越烈，《華盛頓郵報》報導，拜登批准販售七億三千五百萬「精準制導武器」給以色列，對一直要求政府促成停火並更積極地處理這起衝突之根本原因的眾議院民主黨人來說，這是危險的信號。顯而易見地，流血衝突的擴大會有影響深遠的後果，不只對居於加薩的人民來說是如此，對更廣泛的區域和平及安全來說也是。

隔天，拜登已在國內外承受越來越大的壓力，也已和納坦雅胡對話過，他發表聲明表示支持停火。但納坦雅胡已清楚表示他沒有準備要停止空襲加薩，而看起來只要哈瑪斯還在無差別地發射火箭炮到以色列，白宮仍不願意說服納坦雅胡改變想法。

顯然，拜登隸屬於一代特定世代的美國官員，他們堅信以色列是在阿拉伯及穆斯林獨裁國家之海中一個閃亮的民主國家這種老掉牙看法。拜登和想法相近的民主黨、共和黨領袖執意忘卻以色列當局在其所佔據的巴勒斯坦領土以及以色列國內系統性濫權、犯罪的證據。近期以色列最大人權團體卜采萊姆（B’Tselem）和人權觀察（Human Rights Watch）的報導提供了充分且有說服力的理由，證明以色列現在是個實施「種族隔離」的國家而非民主國家。

儘管如此，民主黨內有關鍵的聲音挑戰黨內支持以色列的稱霸性看法，美國政治面貌正在逐漸變化。如果不是有 29 位民主黨參議員發表聯合聲明極力要求要「立即」停火，很難說拜登會不會講出「停火」這個詞。這個成長中運動的先鋒之一是參議員桑德斯，他在民主黨基本盤中受到數量可觀的選民支持。

同樣讓人感到充滿希望的是，美國猶太人對納坦雅胡越來越持懷疑態度。一份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最近的調查發現只有 34% 人強烈反對制裁以色列、對其使出懲罰性手段。和以色列聯合黨（Likud）所主導的關說會讓美國所相信的情況相反，美國猶太人並非鐵板一塊。年輕的美國猶太人尤其經常不滿以色列殖民、侵略色彩的政策。

雖然民主黨和美國猶太社群中有新的聲音，要讓以色列及巴勒斯坦相關議題的鐘擺擺回到中立位置，大概需要美國外交政策圈子中的世代轉移。在那之前，狗的尾巴還會繼續擺動狗的身體，讓聖地不可能有恆久、持續、應得的和平，並破壞美國在更廣大的中東地區的利益。

（翻譯：歐陽如昕，責任編輯：張育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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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為《Biden’s Israel Problem》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