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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德

•德州大學奧斯丁分校公共事務學院教授

在川普單一任期的美國總統生涯中，他的民主黨和共和黨反對者常常說他會是法西斯主義獨裁者。但隨著川普離開白宮，這一類比不再成立。川普最像的義大利領導人不是法西斯主義獨裁者墨索里尼，而是醜聞纏身的前總理貝盧斯科尼（Silvio Berlusconi）。

川普和貝盧斯科尼這樣的人——大亨或媒體名人，以反建制和民粹主義煽動家上臺——在當代西方民主國家並不罕見。在歐洲，這一名單包括捷克總理巴比什（也是該國最富有的人之一）、烏克蘭前總統波羅申科（此前是該國巧克力大王）以及他的繼任者澤倫斯基（此前在電視上扮演過烏克蘭總統的喜劇演員）。

川普是第一個被選為美國總統的真煽動家，但這位以老百姓的領頭人的面目贏得大選的表演者或富豪卻是幾代人以來市長和州長競爭的寫照。特別是媒體名人在美國取得選舉成功的事蹟越來越尋常。

20世紀30年代，鄉村音樂廣播明星「老爹」李·奧丹尼爾（W. Lee “Pappy” O’Daniel）先後成為德州州長和美國參議員。20世紀60-80年代，雷根成功從好萊塢演員轉型為加州州長，後來又成為美國總統。類似地，已故的北卡羅萊納州參議員赫爾姆斯（Jesse Helms）以右翼廣播明星的身份起家。1999年，電視摔跤名人文圖拉（Jesse Ventura，他和川普一起曾試圖接手佩羅特（Ros Perot）的改革黨（Reform Party）當選為一個任期的明尼蘇達州州長，2003年，毫無政治經驗的電影明星施瓦辛格成為加州州長。（文圖拉此前曾擔任過明尼阿波利斯郊縣的長官。）

民主國家的民粹主義煽動家一般不會想要建立警察國家，即使做出嘗試，也無法成功。兩次世界大戰之間的法西斯獨裁者得到本國軍隊、警察、官僚和商業建制派的支持，但民粹主義者需要依靠被疏離的非精英群體的支持，而社會中的其他權力中心通常是反對的。

因此，許多美國南方的煽動大師——如路易斯安那州州長（以及時任美國參議員）亨利朗（Henry P. Long）和夫妻檔德州民粹主義州長老爹詹姆斯·弗格森（James “Pa”）和老娘瑪麗安·弗格森（Miriam “Ma” Ferguson）——代表的是小農和白人工作階級，反對州中壟斷了財富和政治要職的富人階級。

一些煽動家利用少數族裔被排除在財富和權力之外的苦澀。二十世紀上半葉，擔任過四任波士頓市長和一人麻塞諸塞州州長的腐敗的科爾利（James Michael Curley）通過代表工人階級愛爾蘭裔美國人反對盎格魯美國新教徒精英——即所謂的波士頓婆羅門——而贏得並保持權力。

但是，儘管民粹主義煽動家能夠辨別某些選民群體中合理的怨恨，他們幾乎從未兌現向追隨者許下的承諾。有的煽動家，如德克薩斯州的奧丹尼爾，成為建制派利益的先鋒隊，也有的純粹在結黨營私，利用公權力養肥家庭成員和裙帶關係。煽動家中極少有人能建立新的制度構架，在下臺後很久還能帶來改革。

在科爾利的例子中，他的上過哈佛的女婿唐納利（Edward Donnelly）扮演了與川普的上過哈佛的女婿庫什納（Jared Kushner）類似的角色。在路易斯安那州，朗建立了一個家族王朝，成員包括繼任他的州長之位的弟弟厄爾（Earl）以及長期代表路易斯安那州擔任美國參議員的羅素朗（Russell Long）。

無論如何，煽動型民粹主義者的政治生涯總是充滿了醜聞和腐敗。貝盧斯科尼有臭名昭著的「性派對」，川普有「走進好萊塢」錄影帶，他在其中誇耀性侵。

貪污和赤裸裸的犯罪也屢見不鮮。和科爾利一樣，貝盧斯科尼被判刑入獄。作為20世紀30年代路易斯安那州的政治大佬，朗與紐約黑社會科斯特洛（Frank Costello）達成協議分成州中賭博利潤，而他的「小子們」從州政府人頭稅中「抵扣」錢用於競選行賄，後來被稱為「抵扣票箱」（deduct box）。在德州，弗格森老爹和老娘通過向定讞罪犯家族販賣贖罪券獲得政治資金。之前報告顯示川普的盟友們收錢為卸任總統遊說腐敗而非獨裁赦免。

當然，川普支持者所掀起的美國國會風暴免不了要導致與納粹衝鋒隊和義大利法西斯黑衫黨的簡單類比。但美國歷史提供了更準確的類比理解讓美國再次偉大（MAGA）暴徒。在威廉姆斯（Tennessee Williams）1959年的《濃愛癡情》（Sweet Bird of Youth）中，南方某州煽動家領袖大佬芬利（Boss Finley）的角色擁有自己的黑幫（湯姆亨利青年團），他用來對付政治對手。

誠然，現代民主國家的煽動家能夠造成嚴重的傷害，即便無法（通常也不會）廢除選舉，建立警察國家，把反對派投入集中營。但僅僅在煽動型民粹主義者出現時反對他們是不夠的。我們還需要理解這類政客能夠興起的條件。

當社會主要群體通過選舉政治和機構（如工會、宗教組織和社區組織等）贏得足夠的代表時，民粹主義煽動家就難以得到大量公眾支持。只有當某市、某州、某省或某國的大量群體感到被傳統領導人剝奪或忽視，才會受到奪目的外部人士的引誘，這些外部人士宣稱代表他們，即使他們通常只代表他們自己。

不幸的是，現代西方社會的財富和地位日益集中，仲介機構和地方社區式微，傳統政治黨派淪為億萬富翁和媒體名人玩轉於股掌之間的標籤。這意味著產生更多貝盧斯科尼和更多川普的條件仍然成熟。

（本篇翻譯由PS官方提供，責任編輯：張育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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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為《demagogues vs. dictators》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