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克斯
•1954出生
•以經濟「休克療法」著稱
•聯合國千禧年計劃的總負責人(2002~2006年)
•現職為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永續發展與衛生政策教授、聯合國永續發展小組負責人
最近幾周,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和他的顧問一起與沙烏地阿拉伯聯合指責伊朗是中東恐怖主義的核心。同時間,美國國會已經準備對伊朗採取新一輪制裁。政治諷刺漫畫把伊朗畫成是全球恐怖主義尖兵,以沙烏地阿拉伯國王薩勒曼的話來解釋,伊朗犯下的不僅是頑固錯誤,而且非常危險,因為這可能導致中東再次爆發戰爭。事實上,這看起來正是美國一些激進人士的目的。
然而,很明顯的事實卻是伊朗與美國站在同一陣線,共同反對伊斯蘭國。
還有一個事實是,與其他中東鄰國不同,伊朗已經是民主國家。諷刺的是,美國和沙烏地阿拉伯對伊朗的批判,就在伊朗5月19日大選後2天後大舉發酵,現任總統羅哈尼(Hassan Rouhani)領導的溫和派在大選中擊敗強硬反對派。
或許對川普而言,親沙烏地阿拉伯,或者反對伊朗的表態都只是種商業策略。川普在沙烏地阿拉伯做出採購1100億美元美國新武器的決定後而笑顏逐開,將這筆交易稱為「工作、工作、工作(jobs, jobs, jobs)」,好像美國勞工唯一的有酬就業(gainful employment)是透過發動戰爭似的。川普與家族從熱情支持好戰的沙烏地阿拉伯手上,暗中獲得多少私人好處,只有天知道了。
從某種角度講,川普政府關於伊朗的誇大之詞完全在意料中。美國外交政策充滿了荒謬、悲劇和極大破壞性的海外戰爭,這些戰爭除了滿足一些完全錯誤的官方宣傳之外,根本毫無實質目的。不然,該如何解釋美國徒勞無功地捲入越南、阿富汗、伊拉克、敘利亞、利比亞、葉門和其他許多國家的戰爭?
美國對伊朗的敵意可以追溯到1979年伊朗的伊斯蘭革命。對美國人來說,美國外交人員被激進的伊朗學生綁架並虐待444天是一次奇恥大辱,這所造成的心理衝擊至今仍未消退。這場綁架風波的始末細節充斥美國媒體,這造成了創傷後壓力症候群,如同911恐怖攻擊後所引發的社會創傷。
對大部分美國人來說,人質危機,其實也包括伊朗革命,都是晴天霹靂的大事件。
很少有美國人意識到,伊朗革命發生前25年,美國中央情報局和英國軍情六處(MI6)在1953年合謀推翻了伊朗民選政府,扶植了一個伊朗國王領導的警察王國,藉以維持英國與美國對伊朗石油的控制權,伊朗石油當時面臨國有化的威脅。鮮少有美國人知道,人質危機的導火線是美國的決策失誤,美國當時允許被廢黜的伊朗國王入境美國治病,許多伊朗人認為這是伊斯蘭革命的關鍵因素。
在雷根(Ronald Reagan)執政時期,美國支持伊拉克入侵伊朗,允許伊拉克使用化學武器。1988年兩伊戰爭結束後,美國對伊朗實施金融和貿易制裁,相關制裁迄今仍執行中。1953年以來,美國一直透過各種秘密行動、支持1953年~1979年間的極權統治、軍事支持伊朗的敵人,以及長達數十年的制裁等方式,以反對伊朗自治和經濟發展。
美國仇視伊朗的另一個原因是伊朗支持真主黨和哈馬斯(Hamas),這兩者都與以色列進行著軍事對峙。要理解這個問題,瞭解歷史背景非常重要。
1982年,以色列入侵黎巴嫩,試圖阻斷黎巴嫩境內的巴勒斯坦軍事行動。這場戰爭以及以色列佔領軍掀起的反穆斯林大屠殺,讓伊朗支持建立什葉派領導的真主黨奮起抵抗,以阻止以色列佔領黎巴嫩南部。2000年以色列從黎巴嫩撤軍時,距離其第一次入侵已經過了近20年,真主黨也已經成長為黎巴嫩的一支強大的軍事、政治和社會力量,對以色列持續產生威脅。
伊朗也支持哈馬斯,哈馬斯是強硬的遜尼派組織,拒絕承認以色列存在的權利。以色列透過1967年戰爭佔領了巴勒斯坦領土,幾十年後,由於和平談判難以取得進展,哈馬斯在2006年的巴勒斯坦議會選舉中擊敗了法塔赫(Fatah,巴勒斯坦解放組織)。
美國和以色列並沒有和哈馬斯進行對話,而是決定擊垮哈馬斯,於是在2014年在加薩(Gaza)發動了一場殘酷的戰爭,導致大量巴勒斯坦人死亡,受傷更是不計其數,加薩房屋和基礎設施損失高達數十億美元。不出意料之外,這場戰爭未帶來絲毫政治進展。
以色列還將伊朗的核計畫視為生存威脅。強硬派以色列人一再試圖說服美國打擊伊朗核設施,或至少讓以色列這樣做。
幸運的是,美國總統歐巴馬(Barack Obama)總統沒有讓步,而是成功地讓伊朗和聯合國安理會5大常任理事國(再加上德國)達成了一個協議,以防止伊朗在至少10年內發展核武器,也為雙方未來擴大信任度增加更多空間。不過,川普和沙烏地阿拉伯似乎想要破壞,這個重要協議未來可望引導出正常化關係的可能性。
在唯有通過妥協才能解決的激烈紛爭的國家或宗派衝突上,外在勢力選邊站是極為愚蠢的。
以色列、巴勒斯坦衝突,以及沙烏地阿拉伯和伊朗之間的競爭,以及遜尼派、什葉派間,都需要彼此妥協。但身處這些衝突中的各方都抱有不妥協而實現最終勝利的悲劇性幻覺,都期待只要美國(或其他主要強國)能夠為自己打一仗就好了。
在過去的一個世紀中,英國、法國、美國和俄羅斯都在中東權力戰爭中栽倒過。這些國家都付出了生命、金錢和聲望的代價。(事實上,蘇聯就是因為阿富汗戰爭而受到了重創,其解體或許肇因於此。)如今,我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需要強調妥協,而不是新一輪妖魔化和軍備競賽的外交時代,否則,我們可能都會陷入災難。
(原標題為《America’s Dangerous Anti-Iran Posturing》,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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