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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阿米

●台拉維夫大學歷史學教授

●曾任以色列外長（2000.11 – 2001.03）

●現為托雷多國際和平研究中心副總裁

●著有《戰痕、傷口與和平》

在加泰隆尼亞一片混亂的獨立公投結束後，加泰隆尼亞地方政府主席卡爾斯·普伊格蒙特（Carles Puigdemont）想一箭雙雕。外界期待他在地方議會的發言，他曾承諾加泰隆尼亞自西班牙獨立，但卻演變成不進一步疏遠西班牙中央政府的情況下，又試圖安撫激進民族主義盟友「人民團結候選人黨」（CUP）的一次混亂的行動。最終他哪一個目的都沒有達到。

獨立建國多經歷暴力與災難

普伊格蒙特確實宣布加泰隆尼亞採取「共和國」的形式。但隨後他立即發表暫緩聲明，以給予加泰隆尼亞地區政府、西班牙中央政府展開談判。在西班牙政府看來，普伊格蒙特的講話是一篇隱性的獨立宣言，在迫不及待的「人民團結候選人黨」眼中，卻是一次無法接受的背叛。

中央政府現在很有可能會援引西班牙《憲法》第155條的規定，該條款允許西班牙政府接管加泰隆尼亞，這無疑可能在整個地區引發進一步內亂。

歷史上看，國家要獨立多經歷暴力、甚至災難性的去殖民化過程。新國家的誕生幾乎無一例外地伴隨著流血、犧牲和貧困。以前南斯拉夫為例，國家獨立的代價是內戰乃至種族滅絕。被奴役的國家多透過國家失敗、帝國崩潰恢復主權。捷克斯洛伐克、挪威和瑞典那樣友好分手的先例不管多麼值得稱頌，但卻在歷史上非常罕見。

加泰隆尼亞沒受到壓迫

普伊格蒙特很可能明白，加泰隆尼亞獨立訴求缺乏歷史上民族鬥爭運動所具有的引人矚目的革命熱忱。真實、部分憑空想像、委屈可以解釋最近爆發的加泰隆尼亞民族主義大潮。不過，要求獨立主要反映出，加泰隆尼亞菁英自認被視為低人一等的西班牙人的卑屈、崇高的想像。

那些菁英現在應當反躬自問他們的中產階級選民是否能夠忍受封鎖、（現在已經真實發生的）大規模資本外逃、生活水準大幅下降，以及同時惹怒西班牙和歐洲。

在伊拉克，庫德族聲稱伊拉克的壓迫、失敗迫使他們要獨立建國。但加泰隆尼亞並非受到壓迫，西班牙也並非是失敗的國家。以獨裁將軍法蘭西斯科·弗朗哥（Francisco Franco）過往40年的長期獨裁統治為理由，很難掩蓋住分離主義者在經濟上的自負和過於誇大的文化自豪。

僅巴勒斯坦獨立建國獲支持

西方國家不支援庫德族獨立建國，出於同樣原因，也不會支持加泰隆尼亞獨立建國。就像西班牙不是加泰隆尼亞的佔領國一樣，西方國家不會把阻止庫德族獨立建國的土耳其、伊拉克、敘利亞和伊朗視為真正殖民國。相反的，巴勒斯坦獨立建國卻得到世界各國支持，是因為以色列被視為阿拉伯世界中最後一股西方殖民勢力。

這樣的看法至關重要，因為第三國的反應往往決定了獨立運動的結果。幾乎難以想像有哪個歐洲國家會認為支持加泰隆尼亞獨立能帶來政治優勢，這樣做只會疏遠歐盟的一個重要成員國，並助推整個歐盟和鄰近國家無數大大小小的民族主義運動。

加泰隆尼亞在財政、自治屬性方面的確與西班牙政府存在合理的爭端。但儘管馬德里政府本來可以不透過法律，而是透過政治途徑明智地解決加泰隆尼亞衝突，但就算如此，衝突也完全不足以成為獨立的藉口。

沒解釋過如何建立加泰隆尼亞國

「加泰隆尼亞差別現實」（Catalan differential fact）有其歷史根據，此議題需要獲得適當解決。目前的情況是，某些加泰隆尼亞領導人狂熱意識反應推動了持續不斷的獨立運動。公投前和公投以來沒有任何加泰隆尼亞菁英提供一種明確的解釋，告訴外界為什麼必須建立獨立的加泰隆尼亞國家，或者對這個即將建立的國家加以描述。

加泰隆尼亞共和國是否要有自己的武裝力量？是否會發行本國貨幣以取代歐元？該怎樣說服西班牙、其他歐盟成員國不要否決其加入歐盟集團的申請？哪些國家有可能冒著得罪西班牙的風險，來承認這個孤立加泰隆尼亞國？

除非國內幾乎所有人一致要求獨立，否則根本無法實現獨立的目標。目前加泰隆尼亞獨立議題上幾乎平分秋色，在西班牙內戰結束後這樣的情況是史無前例的。僅43%的加泰隆尼亞民眾參與獨立公投，就連獨立建國支持者巴賽隆納市長阿達·卡洛（Ada Colau）也質疑單方面宣佈獨立主張。人們可以合理地認為未參與投票者都是在抗議公投——因此他們都是統一的支持者。

西班牙早該重組政治、憲法現狀

卡洛是對的。宣稱獨立公投產生明確的贏家，並在這樣的投票結果基礎上宣佈獨立，是一種對常識和民主規則的歪曲，有可能玷污新生國家的整體合法性。

類似的內部深刻的分歧也籠罩著魁北克的獨立訴求，蘇格蘭也處於類似情況。就連美國內戰時期的邦聯領導人也清楚如果沒有團結一心的民眾完全支持他們的獨立訴求，他們的奴隸主共和國從一開始就註定不會成功。

西班牙早就應當重組政治和憲法現狀，如果針對加泰隆尼亞危機進行的改革能協助發揮該國潛力，那這個被視為歐洲最多樣化國家的潛力會更上一層樓。但現在絕不是小心眼兒和短視的時候。我們不能允許當前身份政治(identity politics)的惡性影響像80年前的意識形態政治那樣撕裂西班牙社會。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Why Catalonia’s Independence Bid Is Failing》，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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