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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聯濤

●曾任香港證監會主席

●現為北京清華大學經管學院兼職教授

 

肖耿

●香港大學經濟金融學院副教授

許多人指責西方極右派民粹主義份子，因為其聲稱呼應工人階級的不滿，同時引發恐懼、推向極端化進而贏得選票。但是，在譴責操控大眾憤怒的領導人時，許多人忽視了憤怒的力量，這些憤怒本身就是針對過去30年來財富攀升的菁英階層，同時間中產階級、工人階級卻仍停滯不前。

最近的兩項分析觸及上述議題核心，特別是在美國，全球其他地區也是。記者布里爾（Steven Brill）於新書《Tailspin》指出，美國制度已經不如以往，現在只保護少數人，並以自由市場的名義使其他人容易遭受掠奪。

窮人更辛勤工作　生活處境卻更糟

根據布里爾說法，這是美國實行菁英政治的成果，「最優秀、最聰明的人有機會爬到頂端，但之後他們卻收起他們階梯，因為他們已佔據政府機構，並以其鞏固自己的特有利益。」美國哲學家史都華（Matthew Stewart）認為，「菁英階層已經掌握鞏固財富的伎倆，慷別人的孩子的利益以把特權傳遞給後代。」

史都華指出，1980年代中期，最底層的90%美國人貢獻20%的國家財富，這是歷史高峰，30年後此比率降到20%，他們損失的財富流向了最頂端的0.1%族群。另一個9.9％的族群，史都華稱為「新美國貴族」（new American aristocracy），以往被稱為「中產階級」（middle class）的人也在其中。在1963年，90％的人得增加他們財富6倍才能達到9.9％的水準; 到2010年，他們需要增加25倍的財富才能達到這個水準。

多數美國人比以往更加勤奮工作，生活水準卻不見隨之提高，只見到債務增加，許多人還沒醫療保險。10%頂端族群容易接受高等教育，他們的孩子也將有相等機會，底層90%的人卻必須更辛苦工作才能支付比天高的學費，就算畢業後也要背負沈重的學貸。10％的頂端族群可享有第一等醫療照護，90%底層族群卻無福享受，還必須付出特別高的代價才能得到相等待遇。

富人可降稅　窮人卻得多繳稅

繳稅應當是最公平的。不過，美國共和黨卻長期追求富人降稅的目標，認為降低邊際稅率將有利於投資、就業與經濟成長，有效將財富流向社會其他地方。事實上，對富人的減稅只會進一步鞏固他們的優勢、加劇不平等。

更糟糕的是，窮人支付更多間接稅（土地，房地產和消費品），美國最底層的20％人口支付的國家稅收的卻是頂端1％族群的2倍多。再加上自動化、機器人帶來的挑戰，更不用說越來越頻繁、激烈自然災害，實在不難理解為什麼這麼多人如此憤怒。

根據史都華的說法，9.9％的族群是把屬於90％族群的資源轉移到0.1％族群的關鍵，他們樂於如此做。但是，這種作法產生的不平等會產生嚴重的後果，因為它激化了社會不滿，正如我們今天所見到的美國，不穩定的政策制定。

在美國看到的那樣，政策制定不穩定。正如奧地利歷史學家謝爾德爾（ Walter Scheidel ）所言，不平等在歷史上一直被戰爭、革命、國家崩潰或自然災害所消滅。

要避免上述的悲劇發生，需要10%的族群分享給90%族群在收入、財富、社會福利與機遇上的利益。然而，經濟短視、政治極端化導致許多人寧可把憤怒至轉嫁到移民、中國、貿易（包括親近的盟友）上。因此，全世界現在陷入了不斷升級的保護主義戰爭，沒人將會是贏家。

川普沒製造大眾憤怒　卻巧妙利用

誠如歷史經驗顯示，內部矛盾和不平衡往往導致國家間衝突。但這並非不可避免。相反的，領導階層的品質將主導結果。以美國為例，喬治‧華盛頓（George Washington），亞伯拉罕‧林肯（Abraham Lincoln）和富蘭克林‧羅斯福（Franklin D. Roosevelt）成功地強化美國，因為他們認知到需要根據美國的核心價值、全球地位、長期目標來解決內部分歧。

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利用大眾憤怒來提高自己的利益。但他沒有製造這種憤怒 ; 美國的菁英們花費了數十年的時間，為川普這樣的人物創造了條件。現在，川普擔起全責，90％族群的情況將進一步惡化。特別是他的貿易方式，不僅不能幫助他所聲稱所代表的人民，它也會破壞民眾以往把領導人與公平、管理結合的意識。

指責外人在政治上是有利的。但「讓美國再次偉大」 的唯一方法是解決其國內的不公正。沒有進口關稅或邊界牆可以做到這一點。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Anger in America》，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