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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永定 

●前中國經濟學會會長

●前中國人民銀行貨幣政策委員會委員

貿易戰沒有誰是贏家，然而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似乎決心要與中國大戰一場。他指責中國給美國帶來貿易逆差，違反世界貿易組織（WTO）規則，並利用不公平手段獲取外國技術。儘管大多數經濟學家都對川普在貿易平衡方面的無知驚訝不已，但其中許多人也普遍贊成他在智慧財產權方面的指控。但是，支撐這些說法的證據都很薄弱。

川普政府2017年發起的所謂301貿易調查指控中國利用歧視性許可限制、不公平的技術轉讓協定、有針對性的境外投資、未經授權入侵美國商業電腦網路與網路智慧財產權盜竊等手段來獲取國外技術。報告結論指稱，「大量證據表明」中國利用一系列對外資所有權的限制迫使美國企業向中國提供技術。

中國儲蓄過剩、企業不缺資本

但情況可沒有報告結論指稱的確實。首先，由於中國長期儲蓄過剩，中國企業都不太缺乏資本，而獲得外國技術則是他們試圖吸引海外直接投資的主要動機。根據WTO規則，它們可以在符合商務邏輯和雙方自願的基礎上，隨時隨地向外國合作夥伴尋求技術轉讓。

而中國的幸運之處在於外國企業都熱衷於進入這個市場，尤其是基於其對直接投資的優惠待遇。事實上，幾十年來中國的國內外企業都樂意接受「技術的市場准入」政策，讓外國投資者「引進」先進技術以進入中國市場。

不管外界認為這種做法有什麼不利因素，事實正是那些外國企業——包括那些純外資企業和中國企業的國外合作夥伴——從自身對中國投資中的益處。

世界銀行（World Bank）2006年發佈報告顯示，境外跨國企業在中國平均投資報酬率為22％。根據世界企業聯合會的報告，2008年美國跨國企業在中國平均資本報酬率達33％。

美國301報告難經的起法庭驗證

雖然自2009年以來外國企業在中國的稅前收入一直在下降，但在2017年情況已經好轉。這是一個中國政府必須認真對待的問題。無論如何，沒有人可以聲稱許多外國企業是被迫在中國市場經營。所謂美國企業被迫將技術轉移到中國的論點缺乏說服力。

事實上，這個論點從未得到有說服力的證據的支持。雖然編纂這份301條款報告的美國貿易代表聲稱進行了多項調查，但所有答覆者都是匿名的，而這些人的主張也跟道聼塗説沒什麼兩樣——沒有什麼可以經得起法庭的驗證。

即使這些說法被視為真實的，也不能明確證明外國企業被迫轉讓技術的情形在中國普遍存在。

301部分報告對中國境外投資的指責——即中國利用「政府資本和高度隱秘的投資者網路來促進對海外高科技企業的收購」 ——也同樣站不住腳。在美國貿易代表看來中國政府不僅有明確的投資戰略，而且還有一大群企業願意對其言聽計從。

中國對美國房產投資遠高於科技

可是，美國企業研究所的報告指出從2005到2016年間中國企業在美國202筆併購投資案，其中僅16件——總規模210億美元——是在科技領域。而在2013至2016年間中國投資者在美國的房地產投資額已經遠超過了這個數字，達到94億美元。

中國企業對外投資分布各產業表明，甚至都還沒有一個有效的市場機制去推動中國企業以合理的方式進行投資。相反的，各個企業都在做出獨立且往往是非理性的投資決策，有時會導致巨大損失。

301條款報告所提到的最後一個問題涉及對智慧財產權和敏感商業資訊的網路盜竊——美國聲稱這是由中國政府執行的。儘管該報告承認，自2015年中美國雙方同意「不實施或故意支持對智慧財產權（包括貿易機密或其他可以帶來商業優勢的機密商業資訊）的網路盜竊行為」，之後監測到的中國網路間諜活動案件有所減少。但一些美國官員堅持認為，這可能反映出攻擊者數量減少，並同時轉向更集中、熟練且複雜的攻擊。

不過，事實是中國在保護財產權方面取得進展。正如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的尼古拉斯·拉迪（Nicholas Lardy）指出，近年來中國支付的外國技術許可費、使用費大幅攀升，2017年達到近300億美元，比過去10年增長近4倍。

貿易紛爭需要在WTO機制內解決

拉迪另表示，事實上，中國針對在本國範圍內使用的技術所支付的許可費金額大概在全球排名第二。

這就表明301條款報告似乎都基於一些謠言，想像以及半真半假的陳述。顯而易見的問題就是川普政府怎麼可以依據這堆站不住腳的證據，去制定一項增加關稅這樣後患無窮的政策決定——這可能會引發災難性的貿易戰。對此，顯而易見的答案則是報告的目的僅是為證明而非輔助這一政策決定。

這並非指該報告所提出的問題都是幻想，或者說中國履行WTO承諾無可挑剔的。中國在合乎WTO規則方面依然有很大的進步空間，特別是在開放金融服務業、加強智慧財產權保護方面。

但與貿易相關的問題應在WTO框架內解決，美國應利用WTO機制解決其不滿。為取代川普政府的這種做法，中國應該考慮與澳洲、加拿大、歐盟、日本、墨西哥和紐西蘭合作考慮與川普政府開展新一輪WTO談判。無論有沒有美國參與，多邊主義都應該被保留。

川普的貿易戰無法迫使中國放棄追趕已開發國家的願望。中國也準備去打一場消耗戰。不幸的是，雙方——以及世界其他地方——都將在此過程中蒙受重大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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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為《Trump’s Weak Case Against China 》，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