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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斯科

●智利前財政部長

●哈佛大學、哥倫比亞大學和紐約大學任教

現在說出「身分政治」（identity politics）這個詞是要冒著風險的。對美國左冀而言，幾乎所有政治都是身分政治。這幾乎把美國右翼逼瘋。而且還不僅僅是右翼：像哥倫比亞大學里拉（Mark Lilla）這樣的自由派知識分子正越來越有說服力地證明，身分政治是糟糕選舉政治的一種。他們認為，脆弱的民主黨不過是無數身分群體的混合體，很可能是2016年川普（Donald Trump）當選的罪魁禍首。

問題在於身分政治的某些美國批評者認為這個世界上存在與身份無關的政治。但只要快速流覽世界各地狀況就能證明結論恰恰相反：英國脫歐派、俄國民族主義分子和伊斯蘭基本教義派的共同點就是其政治完全是身份政治。如果沒有一種身份淩駕於另一種身份之上，那麼移民問題為何引發大規模抗議活動？經濟越全球化，世界各地的政治就越會被當地身份所驅動。

這種狀況為什麼令人不安？我們能夠採取哪些行動？

非身分政治的所有形式都有害

讓我們從顯而易見的問題開始：那就是並非身分政治的所有形式都是有害的。在選民普遍對政治家缺乏信任的年代，選民認同某個候選人是值得慶賀的。熟悉（和相似性）可以培養信心而非歧視。女性選民可能更容易認同女性候選人。種族和宗教少數群體成員也同樣如此。

反過來，政治家也更有可能為擁有共同身份的選民提供服務。沒有馬丁·路德·金（Martin Luther King, Jr）和其他鼓舞人心的非洲裔美國領袖，民權運動可能就不會發生。印度管理學院的Raghabendra Chattopadhyay和麻省理工學院的Esther Duflo已經證明，女性政治家當選時會更關注印度的女性需求。哈佛大學的潘德（Rohini Pande）發現，弱勢種姓成員擔任公職也會起到同樣的作用。

因此身分可以提升代議制民主的代表性。而且因為政治家信譽缺失，具有強烈身分色彩的候選人可以做出更令人信賴的承諾。這是身份政治的一項長處。

身分政治也有不好的方面，事實上還不止一個。最明顯的是由身分驅動的政治體系很容易就變得支離破碎。如果上述身分的價值觀、偏好和利益存在很大差異，那麼隨之而來的就將是四分五裂、兩極分化。北愛爾蘭的天主教徒和新教徒、或者盧安達的胡圖人和圖西人無疑具有強烈的身分色彩；但這是問題的一部分，而不是解決辦法。

歧視非源於身分而是階級

身分政治還有可能取代，或嚴重削弱經濟正義的政治。當然，很多不公正都具有經濟和身分的雙重特色。美國的非洲人後裔或拉丁美洲的土著群體是窮人中的窮人絕非巧合。

但有時歧視並非源於身分，而是源於階級（卡爾·馬克思並沒有徹底死去）。在其他情況下，經濟失敗不會有任何歧視。經濟增長放緩可以壓制每個人的收入。金融泡沫破裂後的崩潰導致所有種族、性別的人失業並陷入痛苦。如果對身分的專注導致我們把目光從經濟之球上移開，那麼所有人都會遭受痛苦。

就像郝斯曼（Ricardo Hausmann）說的那樣，另一個問題是實現經濟成長需要的是人，而不是教科書。如果你因為身份不同而把這些人趕走，無疑會因此影響經濟繁榮。

這就是委內瑞拉「查韋斯主義者」（chavismo）所取得的成就：解雇或放逐管理國有石油企業的工程師導致石油產量陷入崩潰，進而導致整個委內瑞拉經濟坍塌。這樣的教訓已經不是新鮮事：穆加貝（Robert Mugabe）在辛巴威的所作所為十分相似，並因此帶來了同樣的災難性後果。

操縱身分牟取政治利益是民粹核心

一切危險根源是可以操縱身分來謀取政治利益，而這恰恰是民粹主義分子謀求的核心內容。身份和身份隱含的行為規則都不是固定的。一個人可以既是熱愛祖國的愛國者，同時也不憎恨鄰國的民眾。

但縱觀歷史，充滿個性魅力的領導人激起沙文主義怒火的例子數不勝數。每次玻利維亞總統莫拉萊斯（Evo Morales）在國內政治陷入困局時，發表反智利宣言，這是他的解決之道。這一招似乎非常管用：莫拉萊斯已經執政12年，據說將在2019年獲得第四次連任機會。

像曼德拉（Nelson Mandela）、歐巴馬（Barack Obama）那樣的政治家因實踐包容政治自然受到人們推崇。在他們撐起的巨型帳篷下，無論黑人、白人、窮人、富人，都可以找到容身之處。當前，政治分裂言論的實踐者似乎已經佔據上風：川普的邊境牆、奧爾班的封閉邊境都能吸引大批的投票者。

多元主義是最好的解決之道

幸運的是，這並非吸引選民的唯一因素。自由民主人士相信我們這些擁有平等權利、共同立場的民眾。問題在於圍繞自由價值觀建立共同身份，並向外界表明恰恰因為體現了這樣的共同身份，我們才為自己的國家感到自豪。

這也解釋了加拿大總理杜魯道（Justin Trudeau）、法國總理馬卡洪（Emmanuel Macron）為何會如此成功。

我們這種更廣泛的共同群體不僅可以有助於選舉，並且在經濟上也會有所幫助。開放社會教育或吸引掌握各種寶貴專業知識的人，並允許他們以這種方式取得繁榮。多元主義是郝斯曼所提的問題解決之道。舊金山、紐約等寬容的多元化城市同樣擁有最高的收入，這一點絕非巧合。

因此的確存在自由身分政治，而且可以非常有效。現在是時候讓更多領導人開始實踐它。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The Promise of Liberal Identity Politics》，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