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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什

●印度賈瓦哈拉爾·尼赫魯大學經濟學教授

大多數全球化批評者眼中貿易是罪魁禍首，擴大勞動者間不平等、日益嚴重的經濟不安全感。這也是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不斷提升關稅的邏輯動力。那麼為何這樣的理念會在美國或其他已開發國家產生共鳴，甚至連那些通常被描述為全球化主要受益者的發展中國家勞動者都有所回應呢？

不平等現象隨貿易自由更惡化

自由貿易根本算不上造成全球不平等、不安全感的唯一原因，甚至連主要原因都不是。令人驚訝之處在於有一個持續存在的問題，卻一直未能引發民眾相當程度的重視和抵制：金融繼續主導著世界經濟，並持續製造導致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的那種極大不穩定性，以及不斷累積的風險。

另外，一些國家繼續利用財政緊縮政策來鞏固自身財政，而非透過打擊大型企業、富人大規模避稅和逃稅行為。同時，許多節約勞動力的創新成果繼續得到開發、執行，進而導致部分族群面臨技術型失業。

有些人認為自由貿易被妖魔化只是因為人們不瞭解究竟什麼才符合自身的最佳利益，但這種看法既傲慢又簡單化整個問題。即使自由貿易最終能產出廣泛利益，但事實依然是不平等現象隨著貿易變得更加自由而惡化。

造成這種狀況的其中一個主要原因，是當前的全球規則允許一些大企業能夠從貿易中攫取越來越大的增值比重。具體而言，全球價值鏈的不斷膨脹使得強大的跨國企業能夠控制交易商品、服務設計、生產、分銷，將每一個細分環節外包給遠離最終市場的次級規模企業。

擁有智財權壟斷的企業受益最大

這些企業通常都是智慧財產權壟斷的受益者，這種壟斷透過旨在強化企業權力的自由貿易協定中被加強。這促使受益者能夠收集大量的經濟利益，特別是在前端生產（包括設計）、後期製作（行銷和品牌）階段，正是這兩部分產生最大的增值、利潤。

同時，生產階段日益激烈競爭壓低價格，使實際的生產者，無論是雇主還是工人在價值利益中所得到的日益減少。這種體制導致許多本應從價值鏈全球化中受益的許多發展中國家仍然受限於低生產力活動，而這些活動僅能產生有限的經濟價值，甚至無法促進更廣泛技術升級。

即將發佈的聯合國貿易和發展會議《2018年貿易和發展報告》揭露，頂尖企業是如何逐步增加出口比重、並主導全球貿易。諷刺的是，自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以來這一趨勢進一步惡化，使得人們開始關注少數人手中過分巨大的市場力量，以及頂層那1％人所撈到的巨額利潤。

少數跨國企業擁巨大市場力量

貿易和發展會議的研究還表明，對於已開發國家、開發中國家來說，融入全球價值鏈、出口國內增值比重的下滑的關聯度。實際生產在國內增值中比重有所下降，由勞動力產生的剩餘增值比重也是如此。後一趨勢的一個潛在驅動因素，在於透過大幅擴大全球勞動力供給，中國、印度等多人口國家在全球化過程 ，則能夠提高資本對勞動力的議價能力。

這些趨勢中的唯一一個明顯例外就是中國，因為該國專門推出相關工業政策以增加國內增值的比重，同時改善勞工工作條件。諷刺的是，正是這些措施有助於抵消自由貿易的一些負面影響，也正是這些措施遭到川普在追求他那些無助保護工人的政策時的譴責。

關注少數跨國公司掌控如此巨大市場力量的影響仍持續擴大。一方面，這種集中化的經濟力量使得各國更加難以實現工業化，因為當地公司無法指望與那些成熟跨國企業競爭。

另一方面，阻止開發中國家從商品價格上漲中獲取全部利益，在價格下跌時沒有給予保護。大企業壓低自然資源價格的能力也會導致過度開採、污染，以及環境惡化。這些後果都被它們假惺惺地稱之為「發展的代價」。

自由貿易輸家僅能獲微薄賠償

消費者也深受其害。是的，大型跨國企業可以提供低價商品。但是，他們巨大的市場力量使消費者在各個領域都被它們玩弄於股掌，從製造業到金融服務再到數位技術。

這些企業擁有的權力越大，它們攫取得就越多，因為它們利用其影響力來制定監管體系，經濟政策甚至稅收制度。最終造成的結果就是一個為少數人的利益服務，而不是保護許多人的弱勢國家。對此那些聲稱再分配可以充分解決這一問題的人必須回應這樣一個事實：那些自由貿易的「輸家」迄今為止僅收到極少賠償（如果真有的話）。

全球化批評者認為自由貿易造成嚴重不平衡觀點是正確的。但是貿易戰卻完全忽略了這一點。問題不在於自由貿易導致太多的全球競爭，而在於它使少數企業能夠獲得壟斷或近乎壟斷地位，也正是這一點導致了大規模的不平等、掠奪行為。只有遏制這股趨勢，貿易的好處才能增加、公平分享。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The Real Problem with Free Trade 》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