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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斯蒂克

●加州大學舊金山市分校內分泌系兒科榮譽教授

●著有《希望渺茫：艱難地戰勝糖、加工食品、肥胖和疾病》、《操縱美國人的頭腦：我們身體和大腦科學被企業接管背後》

每一位廣告業主管都清楚行銷、宣傳攻勢的區別。一種是利用事實來表達觀點，而另一種則完全依賴虛假和欺騙。但如果差異真的存在，什麼才是共同點？在科學家們看來，共通點在於多巴胺（dopamine）。而對加工食品產業來說，這一事實價值數兆美元。

多巴胺是大腦獎勵中樞的神經遞質，古柯鹼、尼古丁、酒精等刺激物質能夠啟動多巴胺。但資訊也能啟動多巴胺。例如，腦部掃描顯示，每當人們聽到他們認為是真實的表述——該表述事實上是否為真，其實無關緊要——多巴胺就會衝擊神經。宣傳攻勢的製造者們幾百年來一直在利用人類腦部生理的這一習性，而當前，這一神經學缺陷可能被某些人用於武裝民粹主義政治。

最大的機會主義者是企業。有些產業向公眾宣傳其產品，系統性地壓抑人們對真正損害的擔憂；說到這裡，可立即聯想到石油、煙草和鴉片類企業。但多年來提供最多黨派路線的虛假資訊——並導致發病率、死亡率、公共成本和經濟破壞激增的莫過於加工食品行業。

人體細胞要運作　根本不須要果糖

非傳染性疾病在全球疾病負擔中占比約50%，並吞噬75%的醫療健康支出。加工食品在這些慢性疾病中起著不容置疑的作用；所有沿襲高脂肪、高糖西式飲食習慣的國家都陷入同樣的疾病和成本而無法自拔。

對醫療專業人士來說，迫切需要明確究竟是食物的數量還是品質應當為此負責。這一區別非常重要，因為數量由用戶控制，而品質則是由產業決定的。

某些健康專家認為加工食品的特定成分——尤其是糖分——其成癮性不亞於古柯鹼、海洛因。例如，糖一直是耶魯食品成癮量表中得分最高的成分，而這份量表衡量的是人們對於食品的饑渴度。

加工食品業指出，「人需要糖才能存活」。膳食蔗糖——也是普通食用糖——是由葡萄糖、果糖等比例相同的兩種分子構成的。但儘管這兩種糖分卡路里含量相同（都是每克4.1卡路里），但人類在食用後的表現卻是完全不同的。

葡萄糖是生命的能量；人體中每一個細胞都需要消耗它。葡萄糖是如此重要，如果你停止攝入，你的肝臟就會啟動一個名叫糖異生的過程來補償它。相反的，果糖雖然也是一種能量，但對人類而言卻是一種退化的營養素；我們的細胞不需要吸收果糖才能發揮作用。

我本人的研究表明如果果糖攝入超過肝臟的代謝能力，多餘部分就會轉化為肝臟脂肪，而這些沉澱物可能促成胰島素抗性，並導致非傳染性疾病的形成。

就算價格上漲　糖的消費需求依舊穩定

果糖還影響飲食中的糖消耗量。例如，動物研究表明，蔗糖類似於嗎啡的方式改變大腦中的多巴胺和鴉片受體，創造出渴望的硬通路。在試驗老鼠中，甜味甚至超越古柯鹼成為令其垂涎的獎賞。

人腦掃描證明葡萄糖能啟動大腦皮層（也就是我們大腦負責「認知」的部分），果糖則壓抑大腦皮層信號，反而點燃邊緣系統（也叫「蜥蜴腦」）。此外雖然糖並沒有表現出典型的戒斷症狀，但卻的確可以導致耐受性和依賴性，從而像麻醉品那樣導致暴飲暴食、饑渴無度和交叉敏感反應。這也是世界衛生組織（WHO）、美國農業部建議人們降低飲食中糖含量的部分原因。

糖成癮性體現在糖類經濟學中。糖和咖啡一樣不具備價格彈性，也就是說當成本上升時，消費仍保持相對穩定。人們對飲料、其他甜味食品的購買不會受到稅收或價格波動的顯著影響。

並不是接觸糖的所有人都能夠上癮；但像酒一樣，成癮的人是切實存在的。雖然精製糖與水果中發現的化合物相同，但卻缺乏纖維並透過結晶提高純淨度。正是這一過程將糖從食物轉化為藥物，從而使食品行業能緊緊抓住毫無戒心的消費者。

食品添加糖比率太高　成癮很難治療

每個雜貨店的每條過道都能夠找到證據，所有食品中有74%都令人震驚地存在添加糖。事實上，糖的吸引力是造成加工食品業目前利潤率保持在5%（之前僅有1%）的主要原因，這也能夠解釋為什麼我們許多人生病、肥胖、愚蠢、破產、抑鬱並陷入徹頭徹尾的痛苦之中。

宣傳攻勢對於維持大規模成癮至關重要。至少自1954年來，食品行業的高階主管已經清楚過量糖攝入會導致健康問題的真相。透過與煙草公司相同的技巧——有時甚至使用相同的人——他們掩蓋證據、加倍糖含量。他們資助偽科學、收買研究人員和批評家、轉嫁責任、宣傳政府弱監管，甚至將其產品銷售給兒童（東尼虎（Tony the Tiger）是早餐麥片行業的領軍企業，就像煙草行業的駱駝一樣）。

據我在加州大學舊金山市分校的同事報告，加工食品業貿易機構糖研究基金會甚至試圖說服臨床醫學關注飽和脂肪而不是糖，並推動臨床牙醫將注意力放在接種蛀牙疫苗，而非降低糖的攝入量。換言之，大食品企業的策略與大煙草企業並沒有什麼不同。

治療任何類型的成癮都非常困難，只要大腦的邊緣系統受損至多巴胺無法再構成獎勵的程度。最好的方法是從一開始就防止成癮，而涉及到含糖的加工食品，這意味著向消費者宣傳真相。我們已經付出了讓一代人飽受非傳染性疾病折磨的代價。我們需要在失去下一代人之前讓大食品企業懸崖勒馬。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Big Food’s Poisonous Propaganda》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