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敏欣(Minxin Pei)
● 華裔美國政治學家,專長中國政治經濟、中美關係
● 美國加州克萊蒙特·麥肯納學院政府學教授
● 著有《出賣中國:權貴資本主義的起源與共產黨的潰敗》(China’s Crony Capitalism)
冷戰結束以來,西方投入了大量資源引導中國的政治自由化,包括促進法治、公民社會、透明度和政府問責(government accountability)的各種計畫。
結果令人失望,中國並沒有變得更加民主,最近反而更往強硬極權主義倒退,如今,它正投入資源將一極權主義引入西方民主國家。
中國在西方兜售影響力(influence-peddling)已成為媒體報導和智庫研究的主題,並且引起了高層政客的關注,如美國副總統彭斯(Mike Pence)和澳洲總理特恩布林 ( Malcolm Turnbull)。他們認為,中國的「影響力操作」包括培養與西方政客的關係、在全世界設立「孔子學院(Confucius Institutes )」推廣中國語言和文化、擴大中國官方宣傳網路的全球推送,以及捐贈學術機構和交換計畫等。
西方自由民主國家應該如何面對一個按照自己的戰略計畫行動、利用它們的開放性推動意識形態和地緣政治目標的中國?
首先,西方領導人和機構應區分國家贊助活動和公民實體間,合法互利的文化、民間和教育交流。
平心而論,中國共產黨擅長「統一戰線(United Front)」注重如何化解中國內外的統治反抗者,這通常需要依賴私人公民來實現。私人行動者也必須對中國保持友好關係以取悅中國。
結果,即使是表面上獨立或私人的行為,也會給西方組織帶來政治和名譽風險,更有可能被指控成中國「影響力的代理人(agents of influence)」。
但這並不意味著西方國家應完全拒絕與中國合作的機會。
這樣做不但會導致西方組織和個人錯失無價的機會,還會增強中國對於資訊流、民意、改寫流行敘事的操控能力。
因此,西方固然必須保持警覺,但也必須避免反應過度。
中國國有企業對(例如)西方學術和文化機構的捐助必須謹慎對待,甚至嚴詞拒絕,因為這可能影響到受贈方的名譽甚或限制自由,但來自中國富豪商人的饋贈則應該受到歡迎,只要它一切透明,不包含有害於受贈方的條件。
事實上,「透明度(transparency)」是保護西方民主程序免受中國影響力操作破壞的最強大的機制。例如,要求公開政客、政黨、公民和學術機構的捐贈來源和條件,以及媒體資產的所有權股份,就能讓中國政府難以透過表面的私人代表行使影響力,堅持面對中國的共同行為準則,也有助於確保一切交易、合作能夠堅守民主價值觀。
堅守民主價值觀也意味著西方政府必須謹慎地避免另一種反應過度:太針對境內社會中的華裔。
中國向來有透過僑民獲得經濟和政治好處的傳統,部分西方人很容易懷疑一切華裔人民,導致他們飽受歧視,甚至遭到監控。
放任華裔人民遭到憎惡、恫嚇或因為行使公民和政治權利而受罰,非常不公,充其量,他們僅是為了政治捐獻或相關事務(包括與中國相關的事務)發聲而已,尤其當西方宣稱要發展捍衛民主價值觀軟實力,抵禦中國影響力操作的最有效防衛之際,如此對待華裔在戰略上將適得其反。
西方政治機制得益於無與倫比的韌性(unparalleled resilience),韌性源於自由民主(liberal-democratic)價值觀的基礎,這很難被極權政體推翻,不論極權政體進行了多少文化交流,建立多少語言學校。
事實上,中國目前擴張海外影響力的行為值得關注的並非有多成功,而是過程中所顯現出來的「自在(ease)」,西方國家把這描述成世界民主國家的真正威脅時,不但透露出西方自身的不安全感,也同時為中國增添了更多名過其實的美譽。
(責任編輯:簡嘉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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