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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勒尼

 

• 印度前國安會顧問

• 現職為印度新德里政策研究中心戰略研究教授

• 著有9本專書，包括《亞洲神力：中國、日本與印度的崛起》、《水資源、和平與戰爭：面對全球水危機》等

2018年年底，一位美國基督教傳教士前往世界僅存的石器時代部落，宣傳基督福音而慘遭殺害後，偏遠的珊瑚礁島北哨兵島（North Sentiel Island）因此登上國際版面。此一事件使與世隔絕、瀕臨滅絕的原住民部落，重新受到國際注目。

被害的傳道士趙約翰（John Allen Chau）所相中的桑提內爾人（Sentinelese），或許是世界最偏遠的部落，當地民眾也渴望能夠維持這種狀態。桑提內爾人會先以射箭警告任何試圖接近島嶼的人，但對於像趙約翰一樣不顧警告的人，他們就會直接發動攻擊。

不接觸：保護原住民

然而情況並非從古至今都是如此。

歐洲人第一次與桑提內爾人接觸時，1899年英國海軍指揮官波特曼（Maurice Vidal Portman）還曾以「膽小到令人頭痛」（painfully timid）來形容他們。但是桑提內爾人的徹頭徹尾的轉變，其實並不難理解。如桑提內爾這般的部落，已會下意識地將恐怖的暴力與致命的疾病，與歐洲殖民者聯想在一起。

英國殖民政府的激烈行徑，使包含北哨兵島的安達曼群島（Andaman Islands）上的原住民人數，極速銳減。150年前尚存20多個部落，但如今只剩4個。面對殖民者的種族滅絕政策，部分的部落主要靠著逃進叢林最深、最難以進入的地方而逃過一劫。

當年的北哨兵島上的情況正是如此。波特曼指揮官和部隊襲擊北哨兵島，綁架了數名未能及時逃脫至叢林深處的老人與小孩。2009年，森恩（Satadru Sen，音譯）於書中寫道，波特曼指揮官利用安達曼部落的族人，作為他所謂「人體測量學研究」（anthropometry research）的受試者，強行測量並替他們的身體拍照。

根據森恩的說法，波特曼的研究反映了對男性生殖器官（male genitalia）的「變態迷戀」（perverted fascination）。殖民政府大舉殺害原住民後，尚有獨立部落存在的國家，包含玻利維亞、巴西、厄瓜多、印度和秘魯，都不約而同地對這些全體採取了「不接觸政策」（no contact policy）。

這項政策以保護原住民的法律做為基礎，確保他們擁有祖傳土地與隱居生活權利。國際公約也要求政府保護這些社群的土地、身分、刑罰制度與生活方式。

接觸即造成傷害

外來人士人進入印度的部落保護區是非法行為，並且可以判處監禁。然而，根據趙約翰的日記紀錄，他躲避印度法律和沿海保安於3天內多次進入北哨兵島。他為了傳福音，出發前由堪薩斯城的傳教機構替他進行艱苦的培訓。桑提內爾人反覆警告趙約翰不得非法入侵，卻遭到他無視後，當地原住民才將他殺害。

然而，桑提內爾人與所有偏僻部落所面臨的威脅，卻沒有因此消停。

因此部分原住民希望藉由趙約翰事件，呼籲政府撤銷對他們實施的保護政策。縱使有些行動是出於善意，像是希望能夠將現代化的技術、教育與醫療資源帶進當地，有些人的意圖卻正好相反。舉例而言，巴西極右翼的新任總統波索納洛（Jair Bolsonaro），揚言要廢除原住民土地的憲法保障，以利開發商進入世界上最大的亞馬遜雨林。

姑且不論動機為何，只要與偏遠部落接觸，就很有可能對他們造成極大的傷害。第一波歐洲殖民浪潮，不僅實施暴力手段，甚至帶來了天花與痲疹等傳染病。然而由於當地原住民並沒有免疫力，人口因而大量減少。

原住民人口比例驟降

在巴西，與外界有所接觸的原住民社群，有3/4已經滅絕，其餘的社群人口則正在嚴重減少。過去的500年間，巴西的原住民總人數從最多時候的500萬人口，銳減至不到90萬。巴西政府於1980年代開始對原住民的領土實施憲法保護政策，盼能遏止人口繼續減少。

安達曼群島的4個倖存部落當中，其中遭到英國政府強行同化的兩個部落，已不得不依賴政府援助，而且已瀕臨滅絕。原住民社群所佔的世界人口百分比例，如今僅剩4.5%。

可以確定的是，撒手放任這些偏僻的部落不管，並不能保證他們得以存活。這些近親繁殖的族群的數量已在逐漸減少，並隨時可能消失地無影無蹤。但是如果我們帶著現代的病原體貿然與他們接觸，他們很可能因為缺乏抗體而更快滅絕。

這些部落可能相當偏遠，但他們的滅絕將帶來嚴重的後果。憑藉他們對自然的崇敬與熟稔，這些族群儼然成為世界環境保育護衛隊，保護著全球80%的生物多樣性，並在趨緩與適應氣候變遷上，扮演著重要角色。2004年的南亞大海嘯，奪走了14個國家的25萬人的性命。但單單只有傳統警報系統的兩個安達曼部落，卻並未傳出人員傷亡。

讓原住民安身立命

然而，正如波索納洛的承諾所點出的重點，原住民社群正在與伐木工、礦工、作物農人、牧場主人、石油鑽探者、獵人與其他外來闖入者正面交鋒。根據衛星數據（satellite data）顯示，僅在過去的12年內，巴西的亞馬遜盆地流失了大量的森林植被，面積相當於世界第11大國的剛果民主共和國。

原住民是構成文化多樣性與永續生態的重要元素，更是盼能重建演化與遷徙的歷史的科學家眼中，最珍貴的「生物寶藏」（biological treasure）。國際社會能夠做的，至少是使他們得以在上百年的祖傳土地上安身立命。

（翻譯：蔡惟方，責任編輯：簡嘉宏）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The Vital Isolation of Indigenous Groups》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