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坦汀
● 倫敦大學亞非學院(SOAS)副研究員
1942年,卑弗列治(William Beveridge)發表劃時代的《社會保險報告書》,建立二戰後福利國家的典型。他認為陳舊的社會保障制度早已分崩離析,是時候進行「改革」而非只是「改善」。當時的卑弗列治認為,改革的艱鉅挑戰必須打倒5頭巨獸:疾病、懶惰、愚昧、骯髒與貧窮。
如今,崩毀到沒有轉圜餘地的是1945年後的收入分配制度,不光有經濟失靈的危機,更會危害到克勞斯·史瓦布(Klaus Schwab)所說的「全球化4.0(Globalization 4.0)」。
目前吾人必須對抗的是8頭巨獸,為此我們迫切需要一個21世紀的收入分配制度,而其中基本工資扮演了至關重要的角色。這個制度雖然不一定能殲滅八頭巨獸,但卻能夠大幅削弱牠們的能力。
第一頭巨獸是「不平等(inequality)」,隨著收入巨額增加,各國之間的財富差異已經超過「基尼係數(the Gini coefficient)」所能測量出的範圍,不斷增加的總收入,其實是實體或財務智慧財產持有者所獲得的「租(rent)」。
與此同時,薪資凍漲甚至下滑,社會安全網上的洞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多人從中摔了出去。直接稅、勞資談判與勞工法,這些傳統收入重新分配的工具已經無法逆轉這些結構上的變化,即使左派的人有多希望這些方法能奏效。
現在需要新的收入分配制度來重新恢復市場經濟,而非扭曲市場經濟。
藉由回收財閥與菁英份子獲得的租並分配給所有人,基本工資會如普通股利一般發放,並且是個改革制度的錨點。不像一些人所批評的那樣,基本工資不會是累退制,必須是累進制,平等且近乎一致地從「食息者(rentier)」的收入來發放。
第二頭巨獸是「經濟不安定(economic insecurity)」,福利國家原本應該保障工人免受不可預期風險與衝擊影響,但由於社會保險給付減少、勞工市場不再彈性、廣泛的科技破壞性創新,以及種種原因,福利國家已無法負荷。
此外,如今的經濟不安定對未來充滿不確定性而非已知的風險,人們對「未知的未知」感到恐懼,而這樣的特性也導致無法事先保險。一個開放且全球化的經濟體,只有基本工資才能保障基本的安定。
下個巨獸和前面兩個有關:「負債(debt)」。數百萬人面臨財務危機,許多水電、租金未付,還有高築的卡債,利率大幅提升或是景氣下滑都可能引發憂愁如排江倒海般襲來。
確實,基本工資無法解決債務問題,但從先導計畫(pilot projects)的結果顯示,人們知道有一筆固定收入會入帳時,他們較有可能償還債務,對自己的財務也更能掌控。
同樣相關的是第四頭巨獸「壓力(stress)」。壓力是全球流行病,有越來越多人受憂鬱、心理疾病、自殺傾向,以及身體病痛所苦,這些病因來自職場壓力、生活不穩定、不平等,還有處處感覺差人一等,這些人覺得自己在消費主義的社會當中只能「對著櫥窗流口水」。
基本工資雖說無法治癒全球的壓力流行病,但夠減緩流行病的強度與擴散。
第五頭巨獸是不斷成長的「殆危階級(precariat)」,好幾百萬人打著零工,生活不穩定,經常無業,只能仰賴時薪過活。
他們需要別人的幫助,卻沒有社會學家所說的「能動性(agency)」,只能倚靠來自官員、家人還有臨時雇主,自願提供的小恩小惠。基本工資能夠提供殆危階級極需的喘息機會,讓他們不會覺得自己活得像個乞丐。
「機器人(Robots)」是第六頭巨獸,關於科技大師與經濟學家提出的駭人警告,說人工智慧與科技魔力不久就會讓大批民眾流離失所,對此我表示懷疑。
不過,持續不斷科技革新的確是破壞式創新,雖然會刺激成長,但也同時會繼續加深不平等,而基本工資能做到更全面地均分所得。
全球暖化還有生態浩劫帶來的「絕種威脅(threat of extinction)」是第七個必須面對的巨獸,而這也是最能動員眾人支持基本工資的最關鍵原因。這頭巨獸必須以新型、稅額提高的生態稅賦來擊倒。
將「綠色稅賦」作為普通股利(基本工資的一種)還與人民,還能將不受待見的累退制,轉變為累進制。
加拿大「卑詩省(British Columbia,或稱英屬哥倫比亞)」已經成功的執行這項倡議了。除此之外,我們的研究也顯示,基本工資能讓經濟活動更朝向個人、社群志工服務發展,彌補老齡化社會逐漸擴大的「照護赤字」。
阻擋與繁榮與兼容經濟體系的第八頭巨獸是「民粹主義(populism)」,部分民粹主義已經快變成「新法西斯主義(neo-fascism)」,如同波索納洛(Jair Bolsonaro)領導的巴西,還有川普(Donald Trump)領導的美國。
在歐洲支持民粹份子的呼聲也戲劇化地成長,這無疑是因為長期以來經濟不平等、不安穩,背負債務、壓力還有怒氣所致。基本工資能讓許多人感受到自己是民主體制下「有股份且受重視的公民(valued citizens with a stake)」。
我投入基本工資政策工作已30年,也參與過四大洲不同的先導(piloting)計畫。
當來自經濟、政治還有環境的威脅不斷擴大危及我們的未來,實行「全體個人基本工資(a universal individual basic income)」比起以往都來得更為重要。
(翻譯:江威毅,責任編輯:簡嘉宏)
(原標題為《Battling Eight Giants with Basic Income》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