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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定康

 

● 牛津大學校長

● 歐盟外交事務部前部長

● 英國駐香港末任總督

試膽遊戲的規則說來簡單，玩起來卻很危險。根據演化賽局理論（evolutionary game theory），試膽遊戲有時被用來形容冷戰期間的核武邊緣政策。

偉大的英國哲學家和核武反對者羅素（Bertrand Russell）主張試膽遊戲通常是他所謂的「墮落年輕人（youthful degenerates）」在玩，玩家們駕駛車輛從相反方向高速駛向對方，最先轉向以避開迎面相撞的玩家，或在某些變化版遊戲中，在車輛到達懸崖邊前最先跳出駕駛座的玩家，就是「膽小鬼（chicken）」。

羅素相信試膽遊戲就是冷戰期間擁核國公認的政治人物的寫照。一旦失算，一旦轉向失敗，下場就是世界末日：上億人死亡，城市被夷平，人類文明結束。

脫歐協議遭駁回

牧師女兒出身的頑固英國首相梅伊（Theresa May）現在所玩的就是危險性較低的試膽遊戲。如果她的外交政策再不轉向，英國的經濟和福祉都將受難。

雖然梅伊商定的脫歐協議會讓英國變得更貧窮（根據部分梅伊的內閣大臣所說）且影響力下降，但至少英國不會面臨致命一擊。梅伊版脫歐協議僅只如此，並沒有安頓好英歐未來關係發展。

雙方貿易關係會變得如何？英國要如何守護國內的科學研究基地和世界一流的大學？要如何管理和其他國家的經濟協議？

此後，英國和歐盟另外27個國家將針對這些議題展開數年爭論。但至少我們可以避免在無協議的情況下退出歐盟，並限縮脫歐帶來的立即衝擊，儘管代價將是漫長又令人難受的過渡期。

問題是在 1月時，英國下議院駁回梅伊的脫歐協議，票數差異超過200票，是人們印象中英國任何執政政府最慘烈的落敗。反對理由主要有三派。

重回北愛軍事動亂？

有些反對者相信沒有任何方案比得上取消脫歐並留在歐盟，其中許多人希望能透過第二次公投來證實這個想法。另一派人則認為協議中英國和相鄰國家的未來關係還太不明確。還有一派人，也就是右翼保守黨（Conservative Party）的英格蘭國族主義者（English nationalists） 反對的是協議中北愛爾蘭（Northern Ireland）與愛爾蘭（Republic of Ireland）間的邊境措施安排。

愛爾蘭邊界問題實際顯現出愛爾蘭的認同政治（identity politics）潛在的猛烈毀滅性，並導致安全和貿易方面的問題。

梅伊本人認為此議題緊密關係到1998年的《耶穌受難節協議》（Good Friday Agreement）能否保持完整並有效 ，當年正是這份協議結束了北愛爾蘭的社群暴力（communal violence）。沒有人想要冒著重回北愛爾蘭軍事衝突「動亂（the Troubles）」時期的風險。

愛爾蘭邊界問題所導致的經濟和商業議題很單純。英國在1950年代和1960年代拒絕加入歐洲經濟共同體（European Economic Community）的一個主要原因便是因為希望和歐洲各國簽訂自由貿易協定。

他們想要建立關稅同盟，並透過共同對外關稅保護會員國的利益不受來自其他國家的進口商品威脅。若沒有關稅同盟，荷比盧三國或法國的農夫要如何確認從英國進口的羔羊是真的來自英國還是其實來自紐西蘭之類的國家呢？

沒有後路的保障機制

世界上沒有哪兩個或兩個以上的相鄰國家能夠身處不同的貿易和監管政權中卻不設立硬邊界（hard border）。此外，也沒有任何一種技術能在不攔下過境貨物檢查的情況下管控好邊界。對歐盟來說，這是一個最根本的問題，因為他們必須保護好單一市場的一致與完整。

梅伊版協議中提出所謂的愛爾蘭「邊境保障措施（backstop）」以暫時解決邊境問題，直到英國在遙遠的未來和歐洲達成周全的貿易協定為止。在那之前，英國會留在歐盟的關稅同盟中。這應該不成問題，畢竟事實證明：認為我們能夠獨力實施成功的貿易政策這個想法就和預期中一樣不切實際。

但梅伊的右翼反對者主張邊境保障措施會將英國永遠留在關稅同盟之中，並聲稱梅伊不願意取消關稅同盟。因此，梅伊正試圖和歐盟達成一份具法律效力的協議，訂定出邊境保障措施的截止期限。但沒有後路的保障措施就像一張保單，只有在英國決定停保後才會開始產生利益。

歐盟一起參與

所以試膽遊戲到底是什麼？首先，梅伊正緊盯著議會中的反對者，她其實是在威脅要將脫歐議題拖延至最後一刻，也就是3月29日，到了那時，無論是否達成協議，英國都必須退出歐盟。

若不轉向，將導致英國受到毀滅性的衝擊，而這絕不是一個首相該考量的選擇。然而，梅伊拒絕在國會中投票排除「硬脫歐（no-deal Brexit）」或延遲脫歐日期以爭取更多協商時間。

歐盟其他27個會員國也參與了梅伊的這場試膽遊戲。他們不想要受到衝擊，卻也不願丟下愛爾蘭或破壞他們的單一市場。

國家領袖的責任

若此邊緣政策出了差錯，英國將首當其衝，其經濟、就業、貿易和國際名聲都會受害。我想歐盟也怕嚴重受損，但他們認為梅伊只是虛張聲勢。

畢竟一個民主國家的領袖怎麼可能為了安撫一群可靠性和信用都令人懷疑的右翼國族主義陰謀份子而做出這麼不負責任的事呢？

另一方面，引用英國作家薩基（Saki）的話來說，即使我們知道政治領袖們深信理性與真相，但就像夫妻會分居一樣，他們也有可能與理念分道揚鑣。

與此同時，試膽的車速不斷加快，雙方距離縮短，且未有玩家轉向。

（翻譯：陳曦，責任編輯：簡嘉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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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為《Playing Chicken with Europe》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