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特兒
• 美國紐約法學院教授
• 美國外交關係協會終身成員
• 《全球化轉型正義》(Globalizing Transitional Justice) 的作者
2月初,位於埃及的開羅美國大學(American University in Cairo)學者們公開表達對該校校長的不信任,因為他讓美國國務卿蓬佩奧 (Mike Pompeo) 在1月使用美國前總統歐巴馬(Barack Obama) 2009年發表美國對伊斯蘭世界政策時所站的同個講台,舉行外交政策演講。
蓬佩奧利用這個機會譴責歐巴馬10年前在此講台上發表的《新的起點(A New Beginning)》聲明,指控歐巴馬過去在中東地區犯下失誤,同時發表對中東獨裁統治者的暗示性支持。
與川普 (Donald Trump) 政府不同,歐巴馬及顧問團認為,坦然承認不堪的政治事實可以有所收穫與成長,即使這樣做會造成政治局勢上激進的變化,甚至現在仍是進行式。
因此,當歐巴馬在2009年6月發表演講時,他採取大膽而直白的方式,承認西方世界、阿拉伯世界和穆斯林世界之間相互誤解。
他承認西方殖民主義「剝奪了許多穆斯林的權利和機會」,而「現代性和全球化」「使許多穆斯林認為西方世界對伊斯蘭教的傳統持敵視態度」。
在談到美國對2001年9月11日恐怖攻擊事件的回應時,歐巴馬坦承「恐懼和憤怒……在某些情況下…導致我們違背我們的傳統和理念。」但是,最重要的是,他堅稱「我們必須公開而真誠地告訴彼此我們心中所想,特別是那些很多時候我們只敢背地裡偷偷議論的。」歐巴馬認為惟有這樣才能實踐相互信任、和平,民主與平等。
然而蓬佩奧粗劣地重現歐巴馬在開羅現身這件事,其實反映了2009年歐巴馬開羅演講的基本重要性。
事實上,緊接在開羅演講18個月後就發生了「阿拉伯之春 (Arab Spring) 」社會運動,儘管它以全面失敗告終,但仍使該地區的更多國家,特別是突尼西亞,因此走上了截然不同的民主道路。歐巴馬更向伊朗提議,舉行前所未有的談判協商,以及達成預防地區核軍備競賽的最終協定。
蓬佩奧對歐巴馬的否定暗示了「美國力量取決於從不承認自身任何錯誤(American strength depends on never admitting any wrongdoing)」。像許多川普政府的政策選擇一樣,蓬佩奧的政治作秀似乎是為了扭轉或消除歐巴馬在國內僅存的聲勢。
相對於歐巴馬在開羅演講時以阿拉伯語「Assalaamu alaykam (意即Peace be upon you,祝你平安)」問候聽眾,蓬佩奧引據聖經並以其對福音派基督教的信奉作為演講開頭。
從川普政府正式上工那天開始,他就表示十分鄙視對於歐巴馬這種認為公開坦承美國失誤可以獲益良多,且不會弱化美國聲望的想法。
因此,川普2018年5月在美國海軍學院 (US Naval Academy) 的畢業典禮上宣布:「我們不會為美國道歉。我們將挺身捍衛美國……因為我們知道一個國家必須對其歷史感到自豪,才能對未來抱有信心。」
事實上,川普總統拒絕歷史反省和贖罪,與美國長期以來在世界舞台上習於調解世界各國進行協商和解以獲得國際力量的慣例並不一致。
自建國以降,當美國總統務實行事,表現出自我反省的能力時,最好的外交政策時刻就已到來。
例如在獨立戰爭後,美國的首位總統華盛頓 (George Washington) 推動與英國和解以及有利的和平協定(一個「新的開端」)。他主要關注的是確保兩國在未來的政治穩定和良好的經濟關係,而不是糾纏於殖民地的不滿和英國過去的違法行為。
同樣,隨著南北戰爭即將結束,林肯 (Abraham Lincoln) 的重點不是懲罰美利堅邦聯 (Confederacy),而是制定一項包容性政策,使國家在「自由的新生」下重新統一。
更近期,老布希 (George H.W. Bush) 代表美國向二次大戰期間因種族而遭拘留的日裔美國人道歉並做出賠償,最終歐巴馬也在日本廣島 (Hiroshima) 舉行了一場備受矚目的演講,反省了美國對日本平民使用原子彈這件事(儘管他沒有發表正式的道歉聲明)。
最後,自1990年代以來,美國一直在反思冷戰需要善後的事項。
柯林頓 (Bill Clinton) 在20世紀下半為美國在中美洲的「骯髒戰爭(dirty war)」政策道歉,歐巴馬也承認美國在古巴 (Cuba)、秘魯 (Peru) 和阿根廷 (Argentina) 採取類似的行動。
這些陳述具有不確定的政治後果,但它們展現了真正的政治領導力,並使美國成為誠實的代言人,儘管存在許多的不完美。
正如最近開羅美國大學的教師反抗所顯示的那樣,川普政府冒著可能會發現自己處於歷史中錯誤一邊的風險。
透過譴責過去美國的贖罪行為,蓬佩奧毫無疑問地希望感測歐巴馬時代美國外交政策的要害,但他也放棄了長期以來美國一直作為國力源泉並領導全球的慣例。
和川普政府的情況一樣,圖利某黨的拍胸脯行為也適得其反,儘管蓬佩奧在開羅沒有受到挑戰或為難,他代表的一方在世界舞台上變得愈發孤獨。
(翻譯:黃冠文,責任編輯:簡嘉宏)
(原標題為《Should America Ever Apologize?》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