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報 Up Media

繆延亮 

 

●中國金融四十人論壇成員

15年前，美國聯邦儲備理事會（Federal Reserve  Board, Fed）前副主席兼普林斯頓大學經濟學常任教授布蘭德 （Alan Blinder） 寫了《The Quiet Revolution: Central Banking Goes Modern》一書，內容關於中央銀行業務變遷。

其中，最主要的部份是中央銀行採取了開放溝通和公開透明的舉措，拋開了他們長期以來強調保密和繁複的傳統。

引自布蘭德著作的副標，一個中央銀行的「現代化（goes modern）」始於它坦誠相告時。

易綱上任

20世紀末到21世紀初，Fed正朝著這個方向慢慢前進。

1994年，Fed才開始宣布利率決策，並於2000年開始定期發布新聞稿（儘管直到2011年才舉行常規新聞發布會）。

這些變化反映了央行主管們對於短期政策利率的變化如何透過預期和市場價格相互調適，在整個經濟中發揮新的增值效果。

目前，中國人民銀行（People’s Bank of China, PBOC）正經歷自己悄悄的革命。 就像之前的 Fed一樣，中國的央行正在變得更具溝通性。但北京的真正革命涉及匯率政策，中國人民銀行越來越允許市場力量來決定人民幣的價值。

這兩項發展都深受歡迎。

中國人民銀行變得積極溝通與2018年3月任命的新任行長易綱有很大的關係。

2月，人行舉行了首次簡報會，解釋最新的經濟和貨幣數據。易綱本人也主動解釋政策決策，特別是他支援中小企業融資的「三支箭」政策組合。行長偶爾還是會對股市波動性發表看法，儘管此類干預可能引起中央銀行傳統主義者的關注。

另一個重要舉措發生在1月，當時中國人民銀行推出了新版英文網站。在此之前，只有約2% 的中文網站內容具有英文版本，使得外國投資者抱怨競爭不公。人行的新版英文網站從公開市場運營和決策到行長的演講和活動，幾乎涵蓋了政策的每個主要方面的內容。

例如，它詳細登出了易綱2018年12月在中國清華大學就中國貨幣政策框架發表的演講，以及演講的英文原版簡報，這篇報導甚至是沒有中文版的。

人民幣的兌匯彈性

雖然這種公開溝通當然很重要，但中國人民銀行日益靈活的匯率政策更具變革性。

2015年到2016年前，中國人民銀行花費了大約1兆美元的中國外匯儲備來支撐人民幣貶值。如今，中國人民銀行不再定期干預貨幣市場，也沒有匯率目標。

自2018年開始以來，這種靈活性越來越明顯。

2018年2月人民幣兌美元匯率達到6.26港元後，到10月底人民幣一路下滑至6.97元人民幣，下跌10%。（兌匯已再次上升，目前約為6.70）。

人民幣兌美元匯率在2018年的峰值波動與其他特別提款權（SDR）貨幣相當：歐元（10%），日元（9%）和英鎊（13%）。

同樣，人民幣2018年的日波動率達到4.3%，約為其他4種SDR貨幣（包括美元）波動率水平的70%。

而且這是首次人民幣較新加坡元更具波動性。

人行有限干預

儘管（或是說由於）具雙邊匯率波動，人民幣兌多種貨幣仍基本上保持穩定。中國外匯交易系統指數（24種貨幣籃子）年初和年末均在95上下，而且這是在幾乎沒有央行干預情況下發生的。

就連美國財政部也在2018年10月的一份報告中表示，中國人民銀行過去一年的直接干預是「有限的 （limited）」，國有銀行的外匯出售也是「適度的 （modest）」。

靈活的匯率在兩個方面發揮自動穩定器的作用。

首先，它作為安全閥，響應並減輕資本流動和全球需求的壓力。間接地，更根本的是，市場驅動的匯率為中國人民銀行提供了更大的利用利率和其他貨幣政策工具的空間，例如存款準備金率（Reserve Requirement Ratio, RRR），以幫助穩定經濟。

這反過來又再穩定了人民幣。

為了證明這一點，請再看一次2018年的景況。

儘管 Fed在當年內4次升息，但中國人民銀行在3月份僅僅升息了5個基點，實際上已經4次下調存款準備金率作為政策的一部分，有針對性的反週期寬鬆政策。

儘管有這些削減，人民幣還沒有像一些人預期的那樣進入自由落體狀態：其對美元的當前價值與2017年12月中旬類似，當時中國人民銀行以5個基點跟隨 Fed升息。

人行的寧靜革命

隨著人民幣越來越成為雙向浮動貨幣，市場預期也在相應調整，單向定向賭注似乎比以前風險更大。相較之下，回歸常規的中國人民銀行干預外匯市場會導致不穩定。

當政策制定者不允許調整匯率時，他們有可能引發儲備減少，信心減少和恐慌情緒惡化的不穩定性。

布蘭德2004年所描述的寧靜革命正在北京進行。

中國人民銀行的確在溝通和匯率政策方面有進一步改善的空間。到目前為止，它的進展對中國和國際政策制定者來說都是好消息。

（翻譯：黃冠文，責任編輯：簡嘉宏）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China’s Quiet Central Banking Revolution》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