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報 Up Media

皮絲特

 

● 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法學教授

臉書（Facebook）瞄準世界主導權，推出數位加密貨幣「Libra」以私人貨幣形式在全球流通。臉書執行長祖克柏（Mark Zuckerberg）與眾多中央銀行、政策制定者、27家夥伴企業進行交涉推進這項創投，上述27家企業將投資至少1000萬美元作為儲備金。

為安全起見，臉書也避免直接與任何商業銀行合作。

祖克柏應當明白，單憑科技創新技術不足以保證 Libra 的成功，必須從政府手中拿到契約，利用與政府的契約關係來鞏固數位貨幣流通，並為 Libra 作為抵押品（collateral）背書。萬一Libra面臨拋售的情況，中央銀行就有義務挹注流動性。

然而，關鍵是政府能否了解私人貨幣系統對整體金融穩定（financial stability）必然造成的風險。擁有26億活躍用戶的「私人無摩擦支付系統（frictionless payment system）」聽來或許令人躍躍欲試，只是每個銀行家和貨幣制策者都知曉，支付系統需要一定程度的「流動支援（liquidity backstop）」，並非私人企業所能一力承擔。

私人企業與國家不同，前者必須在財力範圍內營運，無法出於需要而單方面對任何一方施加財務義務。也就是說，一旦私人貨幣系統出事，這些企業將不能自救，非得國家金援甚或是宣告破產才能從財務泥淖中抽身。再者，國家以「貨幣掛鉤（currency peg）」自恃，殊不知貨幣掛鉤能換來市場安全不過是幻覺罷了。

綜觀全球各國，一邊斷開貨幣掛鉤一邊聲稱「這次不一樣」的國家可是大有所在。

臉書的「私人通貨（private currency）」與其他貨幣發行的不同之處在於：Libra的規模不僅遍及全球，且具有「快速行動、打破陳規」的特性。光是想像挽救Libra將需要挹注多少流動性就知道：此非任何一個國家力所能及。

回顧2008年的金融風暴，愛爾蘭政府宣布承擔私人銀行的負債後便深陷主權債務危機（sovereign debt crisis），面對企業巨頭如臉書，多數國家都可能落得像愛爾蘭一樣的下場。

臉書挾著Libra磨刀霍霍，仿若這不過是另一家私人企業。

一如先前許多其他金融中介機構（financial intermediary），臉書承諾保護Libra的貨幣價值，可這塊大餅卻不是私人企業可獨力完成。私人貨幣發行者表示Libra將與貨幣籃（currency basket）掛鉤，籃內都是由政府發行的法定貨幣（fiat money），可視需要隨時兌換成任何幣值。

只可惜這項保證不過是海市蜃樓，無論是臉書抑或是其他有關企業，沒有任何一個實體擁有無限存底的掛勾貨幣。

要想了解制策者對金融創新者創造大量賣權袖手旁觀的下場如何，看看2008年9月「貨幣市場基金（Money Market Funds, MMFs）」崩盤就知道。當初貨幣市場基金投資者相信他們投資的控股公司能如銀行一般，也就是能夠讓他們隨時取走投入的資金。不過當雷曼兄弟（Lehman Brothers）宣告破產後，所有貨幣市場基金的投資者都一窩蜂要兌換現金，顯然不久之後許多基金都無法兌現。

美國聯邦準備理事會（Federal Reserve System（Fed），簡稱聯準會）因而介入挹注流動性，以防持有雷曼兄弟貨幣市場基金的拋售規模持續擴大。倘若Libra未來面臨拋售，各國將需要援以規模更為浩大的流動性，所有受影響的央行都必須進行整合協調。

端看私人貨幣風險之龐大，政府務必在2020年Libra推出前插手阻止，否則，如美國聯邦眾院金融服務委員會（US House Committee on Financial Services）主席沃特絲（Maxine Waters）所警告，政府可以著手草擬生前遺囑（living wills）了。

「生前遺囑」在金融與銀行業中係指由銀行提供給政府的書面計畫，內容為銀行將如何從破產中退場。政府的生前遺囑則是要解釋有關當局將如何應對Libra斷開貨幣掛鉤導致的全球拋售潮。

私人貨幣系統顯然會衍生不計其數的問題。

政府是否能誓言「不惜一切代價」捍衛貨幣，一如2008年9月聯準會前主席柏南奇（Ben Bernanke）與2012年7月歐洲中央銀行主席德拉吉（ Mario Draghi）一般。不說政府是否能勝任，就連有關當局可否協調舉措，共同承擔損失都得打上一個問號。

倘若屆時貨幣市場系統無法自行運轉，政府又是否能重新主掌系統秩序？

對於臉書本周的宣告無動於衷無異於為這項危險的創投背書，政府絕不能放任私人營利企業置全球金融系統於險地，要是銀行「大到不能倒（too big to fail）」，國家豈非更加如此。假設國家無法保護大眾免於臉書近來傲慢自負的大動作，屆時，後果將是全球人民買單。

（翻譯：盧思綸）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Facebook’s Libra Must Be Stopped》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