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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刻羽

 

●英國倫敦政經學院教授

●世界經濟論壇全球青年領袖

●美國哈佛大學經濟學博士

那些現在希望中美之間最終達成貿易協定的人不應屏息以待，與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的想法相反，中國人並沒有智窮才盡，也不會突然答應他的要求。

成功的談判通常需要雙方都理解彼此的觀點。

直到目前為止，人們可以質疑中國處理這一爭端的方式是否明智，但如果對中國的短期和長期思維缺乏更深的理解，就不會取得什麼進展。

川普的支持者堅持認為，他應當被中國認真對待，而不只是字面意義上的重視。中國領導人似乎也同意此說法，他們對川普政府過分和不合理的要求不予理會，但對壓制中國的意圖幾乎沒有懷疑。這一目標與具體的商業關切幾乎沒有關係，甚至可能源自「文明」上的敵意（如果不是種族主義的話）。

因此，無論從短期還是長期來看，中國都不得不調整戰略計畫。

除了川普和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最近達成的「貿易戰休兵（truce）」之外，中國在這場貿易爭端中的總體的態度是保持冷靜，中國事後意識到，在衝突的早期階段，過於渴求對達成協議，會令中國看起來軟弱和脆弱。

如今，他們已經意識到川普在談判中的得寸進尺，5月，中國在上一輪的談判中做出重大讓步後，美國依然威脅要對中國出口商品徵收更多關稅; 這表明即使達成新的休兵協議，現有關稅仍然保持不變。

中國政府最不希望看到的，是重蹈清朝衰落的覆轍，因此，目前的觀望策略是以兩個判斷為前提的。

首先，中國已得出結論，川普的好鬥行為將繼續對美國經濟造成嚴重破壞，並可能迫使他在2020年美國總統大選中退出。

其次，中國明白，川普最近宣佈在美墨談判中勝出是一場戲劇表演，目的是為了應對市場日益加劇的的緊張氣氛。最新的美墨交易幾乎完全基於之前所達成的協議和墨西哥做出的虛假讓步，這些讓步只存在於川普的推特（Twitter）發文臆想中。

無論如何，在市場普遍不安且可能隨時迫使美國改變立場之際，中國不會急於做出讓步。

更重要的是，鑒於中國領導人懷疑川普政府的實際出發點的是達成協議，而非削弱中國經濟，他們將會為談判的再次破裂做好準備。為了控制貿易戰的經濟成本，中國已經啟動了一系列補償措施，其中的許多手段是美方所無法實施的，包括財政和貨幣刺激、鼓勵放貸的措施，以及強化中國金融體系。

這反過來又將使人民幣貶值，從而得以抵消關稅所帶來的競爭劣勢。

在新興的中國社會看來，美國在貿易方面之於中國所擁有的影響力或優勢，都遠不及中國人民頑強的抵抗意志。為了保持民族自豪感，他們將做出必要的犧牲以避免被認為對西方屈從。

透過研究20世紀80年代的美日貿易衝突，這種愛國主義的推動力得到了進一步加強。

《孫子兵法》中稱「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多年來，中國領導人始終聽從這一建議，不遺餘力地瞭解美國內部的政治動態，他們知道，川普正在利用美國社會中根深蒂固的恐中情緒，中國必須通過調整戰略來應對，而不僅僅是戰術管理。

因此，中國人已經意識到，準備一場曠日持久的貿易戰，需要的不僅僅是國內經濟政策的調整和自給自足的態度。

中國還需要結交新盟友，安撫昔日的敵人，這就是為什麼中國正在修補與日本的關係，以及多虧了川普，中國也拉近了與俄羅斯的關係。

沒有克里姆林宮（the Kremlin）的默許，習近平所提橫跨歐亞大陸投資和針對基礎設施項目的「一帶一路」倡議是不可能實現的，作為中國和俄羅斯深化合作的標誌，一條原本通往日本的俄羅斯天然氣管路現已改道前往中國。

與此同時，中國正在利用對西方自由主義的懷疑，推行自己的新世界觀。

自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西方國家經濟復甦緩慢，各年齡層人群的預期壽命下降，生活水準停滯不前，傳統聯盟瓦解，這些都暴露了西方國家的脆弱性。在推行另類議程方面，中國毫不辨解地主張增加國家干預以改善生活水準，及將集體利益置於個人意志之上的價值體系。

中國還在努力避開、或以其他方式減輕以西方主導秩序基礎的排他性軍事聯盟影響。

不過，中國不能簡單地放棄與美國的經貿關係，在某種程度上，它將需要對全球貿易體系做出與從此體系獲得的同等程度貢獻，這意味要增加進口，並認真對待智慧財產權保護。但在短期內，指望中國像川普政府要求的那般改變法律或放棄發展模式，是不現實的。

對美國而言，它應該考慮中國的觀點。

中國，這個存有5000年歷史的文明國家，深刻地明白那些急於達成協議的人最終會失敗，保持耐心和擁有超然心態的人最終會勝出，無論是近期或在未來，這一觀點始終指導中國的戰略。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The Art of Wait and See》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