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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茲

 

● 牛津大學布拉瓦特尼克政府學院院長

● 全球經濟治理專案創始人

 

印度突然撤銷了受憲法保護的喀什米爾（Kashmir）特殊地位，成為又一個為了尋求短期政治支持而針對少數群體的民主國家。　

此後，喀什米爾將由新德里政府（New Delhi）更加直接地統治，印度教民族主義者歡呼雀躍，過去悉心維持的憲法安排變得支離破碎。　

與此同時，英國首相強森（Boris Johnson）承諾，不管有沒有保護英控北愛爾蘭和愛爾蘭共和國之間的邊境安排，英國都將退出歐盟。他的強硬立場完全忽視北愛爾蘭選民的顧慮。

但卻有助於鞏固他的脫歐派英格蘭票倉，即使這同時意味著脆弱的愛爾蘭和平與穩定受到威脅。　

在另一個偉大的民主國家，總統川普（Donald Trump）令美國與墨西哥和其他中美鄰國的關係急轉直下，他反覆地妖魔化西班牙裔人民，藉此取悅自己的票倉。美國西班牙裔社區正在因為川普的言辭而蒙受巨大損失，8月在德州艾爾帕索（El Paso）發生的大屠殺便是明證。

拋棄一貫保護少數群體的政策是目前全球民主國家廣泛趨勢的一部分。

有三個特徵令人擔憂。首先，政客讓「公共廣場」變得危險，而威脅到公民在不必受到暴力威脅的情況下議政、示威和辯論的能力。政治領導人在深化社會分裂，製造「我們」與「他們」的對立，「他們」當中包括外國人、鄰居、移民、少數群體、媒體、「專家」和「菁英」。　

在印度，權利組織指責莫迪（Narendra Modi）的執政黨印度人民黨（BJP）為憤怒的暴徒營造了「逍遙法外的氛圍（climate of impunity）」。在美國，很多人相信川普也在做同樣的事，比如，他發佈種族主義推特，將矛頭指向4名有色人種民主黨女議員。

在英國脫歐公投期間，Facebook用戶成為固定發文目標，很多發文說，留在歐盟將讓英國不得不接收7600萬土耳其移民。另一則脫歐廣告內容則是1名明顯來自外國的人士將一位哭泣的白人老嫗打出了醫院排隊隊伍。

一份最新調查顯示，出於種族動機的針對英國少數民族的虐待、歧視和攻擊，正令人不安地日益肆虐。

其次，這些領導人都透過民主選舉贏得權力，現在正在削弱獨立機構和對行政權力的制衡。比如，川普利用宣布國家緊急狀況來確保美墨邊境牆的資金。為了實現脫歐，強森排除暫停議會，他的首席顧問康明斯（Dominic Cummings）將英國的公務員終身制（permanent civil service）稱為「載入史冊的思想（idea for the history books）」。

在印度，一位BJP成員指責莫迪政府屠殺印度憲法機構，包括最高法院、國家調查機關、中央銀行和選舉委員會。

濫用緊急狀況權或行政令，將議會和政府機關邊緣化，以及削弱司法獨立性和確保政治領導人遵守規則的裁判，讓政府決定更加可能不再平衡所有公民的利益。這些對機構獨立性的攻擊導致少數群體極易受到影響。

最後，全球民主國家中的政治權力有可能日益個人化。庇護關係、個人影響力以及施捨恩惠被用來培養對領導人的忠誠；失寵者遭到職場霸淩、或被炒魷魚，政治領導人也在日益囂張地迫使媒體和商界噤聲，或透過提供特權收買他們。

事實上，自2017年以來，川普內閣有9名官員辭職或被撤職，美國總統不時透過推特（甚至總統特赦權）獎勵忠誠或鞭撻失寵者。在英國，脫歐人士（Brexiteers）對與歐盟談判的英國公務員攻擊，是如此激烈，以致代理內閣秘書發表了極其反常的公開聲明（告訴負責人他們應該「替自己感到羞恥」）。

強森成為首相後，共17位部長遭「整肅（purged）」，政府新成員被要求承諾支援他的在10月底退出歐盟的目標

權力個人化用自由裁量決定和個人好惡取代了公正的程序，也侵蝕了民主原則，即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包括國家元首），政客只能行使受託權力，決不能搞一言堂。

許多選民已經對莫迪、強森和川普的行為表示出憤怒。

但許多其他民主國家也陷入了類似的麻煩，以色列總理納坦雅胡（Binyamin Netanyahu）、匈牙利總理奧爾班（Viktor Orbán）、菲律賓總統杜特蒂（Rodrigo Duterte）和巴西總統博爾索納羅（Jair Bolsonaro）都遭控違憲。

儘管如此，他們仍在煽動分裂，削弱獨立機構，忽視公然的利益衝突（其中不乏自己家人捲入其中的例子）。　

讓這些領導人蒙羞不會改變他們的方式，因為他們都擅長面不改色地規避錯誤，滿不在乎地忽視說過的話、利益衝突、腐敗指控、謊言和欺騙，以及不當交易。

全世界民主派不應該依靠怒氣，而應該嚴格遵守防止權力個人化的規則，同時捍衛保護個體和少數群體的機構，不允許公職人員利用職權讓自己免受問責（例如授予豁免權、總統特赦權讓親朋受益），或隱匿違法行為的證據。

我們都必須堅持明確的、不可違反的透明度標準來規範公職官員的私利。

印度、英國和美國都是「模範」民主國家：印度是最大的民主國家，英國是「西敏寺模式」，美國則擁有傑出的憲法。

在這些偉大的民主國家中，少數群體正在受到攻擊，限制行政權力的慣例亦然，這些國家的公民需要理解，假若今天不捍衛保護少數群體的機構，明天他們自己也可能受到攻擊。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Democracies in Danger》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