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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尚進

 

● 亞洲開發銀行前首席經濟學家

● 美國哥倫比亞大學金融與經濟學教授

目前，10年期美國政府債券的利率低於短期債券的利率，美國收益率曲線的反轉 引發了人們對2019年稍晚，或2020年美國可能出現衰退的擔憂。

然而，矛盾的是，美國經濟衰退有助於改善與中國的雙邊經濟關係，並使兩國貿易爭端不斷升級。

最近的發展為上述預測提供了理由。

確實，透過減少進口需求，美國經濟衰退通常會對包括中國在內的貿易與GDP比率較高的經濟體產生負面影響，然而，在最近的經濟低迷時期，美國也更願意與中國合作以試圖刺激經濟復甦。

例如，在10年前美國上次重大經濟衰退期間（2008年），中國似乎是唯一能夠並願意提振全球需求的主要經濟體。部分也源由這一點，中美關係有所改善，美國甚至主張，讓中國在國際貨幣基金（IMF）和20國集團（G20）等國際機構發出更大的聲音。

同樣，在美國偵察機和中國戰鬥機在南中國海上空發生碰撞後，美中關係在2001年中期處於低潮，導致中國飛行員死亡，但在2001年9月11日後，恐怖襲擊使美國經濟前景驟然變暗，美中經濟關係隨之改善。

與前任不同，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政府可能沒有國際合作的DNA。

但是，足以說服外界的是，川普在美國經濟過熱情況下發起了當前的關稅大戰，部分原因是，他在2017年底推動國會大幅減稅，許多經濟學家認為，與美國貿易夥伴的摩擦會對雙方均產生了破壞性影響，但卻讓美國經濟「冷靜」，除非經濟衰退成為現實，川普對中國的立場才會減弱。

兩個因素會破壞這種可能性。

首先，中國可能無法不願意提供經濟刺激措施，中國政府的債務與GDP比率目前高於10年前，當時中南海推出了積極的刺激（經濟）計劃，以抵消全球金融危機後出口需求疲軟的影響，在美國經濟衰退的情況下，此一事實似乎限制了政府實施擴張性財政政策的能力。

就算如此，中國債務與國內生產總值的佔比（debt-to-GDP）仍遠低於全球其他多數經濟體，使政府在經濟緊急情況下有額外的財政刺激措施。

此外，儘管中國人民銀行對注入（經濟）流動性保持謹慎態度，但中國人民銀行對商業銀行施加相對較高的準備金率顯示，如果需要，中國仍擁有強大實力。

第二個風險因素是，2017年的美國企業減稅，擴大了美國對中貿易的逆差，進一步損害了雙邊關係。

美國的總體貿易逆差反映出，美國國民儲蓄相對於投資的短缺，透過讓美國政府債務在未來10年內再增加1兆至2兆美元，2017年減稅將使聯邦政府的儲蓄率大幅下降。

由於不太可能被國家投資減少、私營部門儲蓄大幅增加所抵消，減稅導致了美國貿易逆差的增加，預計2019年的美國總體赤字將大於2017年、或2018年，此一趨勢將繼續保持下去。

這充分地顯示，美國對中貿易逆差將增加。

由於美國政界人士和大多數媒體顯然沒有認識到，川普減稅與美國貿易逆差增加間的關聯，他們很可能會認為中國人正在做有害的事情，據此，我始終認為美國減稅是減少美國對中貿易逆差（以及對其他貿易夥伴）的重大結構性障礙，因此，這將是未來幾年緊張局勢持續的根源。

儘管如此，由於美國經濟疲軟，美國貿易逆差（佔GDP的比重）通常會下降，進口需求也隨之下降。因此，美國經濟衰退可能會緩和川普減稅對貿易逆差的負面影響。

更重要的是，中國政府自2018年底以來一直在積極減稅，降低增值稅（從17％降至16％後，再降至13％），減少企業所得稅稅率，降低社會保障繳費雇主的比率。

由於最近的減稅措施不太可能被較低的投資、私人儲蓄的大幅增加所抵消，因此中國的國民儲蓄率很可能會下降。

因此，中國的總體貿易順差（反映儲蓄超過投資）在2020年可能會少得多，甚至可能在一兩季內陷入赤字，雖然由於美國減稅的影響，中國2020年幾乎肯定會與美國實施雙邊貿易順差，但這種不平衡將遠低於其他情況。

雖然美國經濟衰退對直接需求而言、或對全球經濟來說，都是個壞消息，但它可能協助讓中美之間陷入困境的關係正常化。

如果世上兩個最大的經濟體相處得更好，各地的企業和投資者都會鬆一口氣，這會成為下次美國經濟衰退的一線希望。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Could a US Recession End the Trade War?》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