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洛特
● 普林斯頓大學政治與國際事務榮譽教授
● 美國國務院政策計劃局前局長
凱索貝莉
● 美國喬治華盛頓大學教授
2018年12月,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在推文中宣告戰勝「伊斯蘭國」(Islamic State, ISIS),他寫道:「ISIS已大致被殲滅,至於殘餘的勢力,當地其他國家,包括土耳其,應該都能輕而易舉地解決。我們要回家了!」
光是該年的前3個月,川普已16次在談話或是推文中提到,ISIS要不是已經徹底被消滅,就是很快會被消滅。
然而,美國政府似乎不贊同他的觀點。
2018年8月,美國國防部(Department of Defense)、國務院(Department of State)和國際開發署(US Agency for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三機構的總督察長,聯合向國會提出一份報告,審視美國在2018年4月1日到6月30日這段期間,打擊敘利亞和伊拉克境內ISIS勢力的軍事行動「堅定決心行動」(Operation Inherent Resolve)。
他們下了這樣的結論:「儘管失去了實質上的領土,但仍有數千名ISIS戰士滯留伊拉克和敘利亞,持續發動攻擊,並竭盡全力恢復軍事力量。」
ISIS復甦的部份原因,可歸咎到川普在2018年12月決定自敘利亞全面撤軍,並將駐軍阿富汗的部隊數減半的舉動,這項決定也促成美國國防部長馬蒂斯(James Mattis)的辭職,並導致美國的區域安全夥伴無力展開反恐行動。
在伊拉克,ISIS勢力正在重新聚集,他們也在巴格達、尼尼微省(Ninewa)和安巴爾省(Al Anbar)的重點區域,以及幼發拉底河谷(Euphrates River Valley)中部,蓋起隱密的恐怖份子監獄。在敘利亞,這個組織正在拉卡省(Al-Raqqah)和霍姆斯省(Homs)展開強而有力的反攻,並積極尋求建立安全的避風港。
川普大概是不可能改變撤軍的決定,但是ISIS不只在真實戰場,也同時在數位戰場作戰,至少在這方面,川普政府應該增強美國有效應戰的能力。
2014年是ISIS叛亂的全盛時期,他們在當年發動對伊拉克城市摩蘇爾(Mosul)的攻擊時,有數百萬的人民透過關注阿拉伯語推特上的話題標籤「#AllEyesOnIsis」,即時觀看了這場攻擊行動,觀看者中甚至出現保衛摩蘇爾市的伊拉克人,這些保衛者的士氣在觀看過程中,逐漸低落,最後紛紛落荒而逃。
就像辛格(Peter W. Singer)和布魯金(Emerson T. Brooking)在合著《讚爭》(LikeWar:The Weaponization of Social Media)中寫道,ISIS以經營病毒式行銷活動的手法,發動一場軍事行動,最終贏得了一場幾乎不可能的勝利。
同樣的,死灰復燃後的ISIS 2.0也熟練地運用新聞報導和社交媒體常識,在全世界散佈影響力,和招募外籍戰士、支持者和資金贊助者。
舉例來說,2019年4月ISIS公開了一部影片,影片中組織首腦巴格達迪(Abu Bakr al-Baghdadi)出面承認犯下斯里蘭卡復活節連續爆炸慘案,ISIS的全球媒體中心也每周發行名為《戰士的收穫 II》(Soldiers Harvest II)的升級版刊物,內容主要為組織軍事行動的全面報導。
在ISIS的哈里發國(caliphate)崩解後,大眾自然認為其組織也隨之被消滅,然而ISIS藉由此次的通訊攻勢,反駁了這個全球觀點。就像辛格和布魯金在書中提及,更根本的是,ISIS已實現網路武器化(weaponized the Internet),藉由開闢數位戰場,將線上敘述式的勝利轉化為線下的實質勝利。
不論是美國人民還是世界公眾最終都須明白這件事,與ISIS或其他聖戰恐怖組織間的戰爭,是種全新且截然不同的衝突形式,不可能在「贏得(won)」勝利後就永無後顧之憂。
對ISIS、基地組織(al-Qaeda)、博科哈蘭(Boko Haram)和其他類似組織的支持,反映的是從貪污腐敗到氣候變遷等多樣的社會、經濟和人口因素,因此,必須從多種不同的戰場打擊這些組織,首當其衝,便是整頓這些組織所處國家的國內政治。
美國軍方也知之甚詳,這場鬥爭必須也在網路進行(struggle must also take place online)。
2016年,美國參謀首長聯席會議(Joint Chiefs of Staff)發表了一篇探討如何贏得「敘事鬥爭(battle for narrative)」的論文,文章開頭引用了一句話:「殺掉壞人容易,扼殺壞思想卻很難(It’s easier to kill a bad man than a bad idea.)」。
鑑此,到了2028年,美國網路作戰司令部(Cyber Command)將會轉型為資訊作戰司令部(information warfare operations command),並以整合網路、電子戰爭和資訊行動為目標。
然而,2028距今約10年,ISIS也不會就此停下腳步,此外,這場戰爭太過重要,不能僅僅依靠士兵,因此,美國國家安全戰略應引進一套類似於英國軍隊77旅(77th Brigade)的合作模式,聯合政府各部門參與資訊戰爭。
令人遺憾的是,川普政府已摧毀了美國國務院全球參與中心(Global Engagement Center)的內涵,當初致力於對抗恐怖主義宣傳攻勢的機構,現在的任務已變為打擊全球假訊息。
幸運的是,國會在拖延此事;國務院需全面參與建立一套強而有力且可信賴的「反敘事(counter-narrative)」,此反敘事對細節差異和範圍的要求,都比傳統的對抗性宣傳更為嚴格。
此外,其他對抗ISIS的國家也需確保擁有類似的能力,並能在外交和軍事上與同盟國家合作。資訊戰爭是因看待世界和理解世界的方式不同而形成的競賽,因此更需要全新的能力和專業知識,所涉及的範圍也遠遠超過傳統通訊。
最後,國內和國際媒體都面臨一個困境。
一方面,ISIS的相關新聞報導和採訪能提高ISIS和類似組織的在社會上的能見度,並在某種程度上提升吸引力,然而在另一方面,美國新聞媒體在過去數年大幅減少ISIS相關報導的做法,強化了大眾對於ISIS已不再構成威脅的認知。
新聞記者和編輯都應意識到這種緊繃的關係,並該更仔細的審視,如何讓打擊ISIS的全球勢力和公眾間產生連結。
宣傳是所有恐怖組織的命脈(publicity is the lifeblood of all terrorist groups);他們藉由發起攻擊,提升社會對於其理想的認識,同時吸引對現狀不滿的人的支持,除此之外,數位科技使得ISIS能以現實中難以實現的方式,控制部分的虛擬環境,從而重新組織,並找到發動實體攻擊的新方式。
ISIS近期在媒體上的復甦是重出江湖的前兆,也是為什麼不該停止對ISIS的資訊戰爭的原因。
(翻譯:王芝怡,責任編輯:簡嘉宏)
(原標題為《ISIS 2.0 and the Information War》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