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論壇》貿易戰視角:拿經濟當槍抵對方腦門 中美心知肚明不會雙贏

陸克文(Kevin Rudd) 2019年10月15日 07:00:00

 

陸克文

 

澳洲前總理

紐約亞洲社會政策研究中心主席

 

中華人民共和國建政70周年慶典風光落幕,是時候將焦點拉回中美貿易大戰。歷經長久衝突後,雙方興許已進入最終戰階段。事實上,下一輪協商也許是兩國擺脫貿易、科技與廣大經濟領域混戰的最後契機。

 

倘若中美仍未能達成協議,世界各國就得準備好搭上雲霄飛車,體驗繼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後再一次的金融震盪。

 

美國極有可能陷入衰退,全球經濟將進入大規模脫鉤(broader decoupling),未來不僅中美關係會帶著難以撕去的標籤,兩國內部的民族主義者將更有藉口主張衝突無可避免。

 

這場貿易戰迄今為止經歷四個階段。

 

2018年3月,川普宣布對部分中國商品加徵第一波進口關稅,貿易戰第一回合由此開打。2018年12月,川普與習近平於阿根廷布宜諾斯艾利斯G20峰會上達成90天休戰協議,經濟戰進入第二階段;2019年5月初,雙方互控對方在草擬協議中臨時變卦,貿易戰因而再度延燒。

 

第三階段簡直可以用「盛夏火氣大(summer of our discontent)」來形容:美國對中方進口貨物課徵新一波關稅,中國也實施報復性關稅予以回擊。對於美國在「實體清單(entity list)」中將華為及其他5家中國科技企業列為黑名單一事,中國更是巧妙以「不可靠實體清單(unreliable entities list)」反制,威脅將美國企業排除在外。

 

有了「前車之鑑,」還有人會認為下一輪協商能圓滿落幕嗎?

 

新手入門要知道,中美經濟正值多事之秋。

 

目前美國的製造業與私部門就業數據一塌糊塗,大大加深國人對經濟前景的悲觀情緒。要是情況持續走下坡,2020年11月總統大選川普想再下一城恐怕是難上加難。中國方面,2021年中共建黨邁入100年,要是國家經濟在百年紀念前夕出現明顯放緩,肯定會削弱習近平爭取2022年主席大位的機會,再說,三連任這件事本身已是極具爭議。

 

兩國雙雙放話表示貿易戰對對方造成的傷害更大。

 

不過,貿易戰不僅震盪市場、摧毀商業互信更危害經濟成長,後果想當然爾是兩敗俱傷。任一方也都宣稱具備足夠的經濟回復力(economic resilience)以平安渡過這場持久戰,不過究竟誰的經濟韌性更能抵住攻擊尚不明朗:美國在貿易方面的確不大依賴中國;然而,即便受累於貿易戰前實施的國家政策,中國仍有強大的財政、貨幣與信貸隨侍在側以備不時之需。

 

無論如何,兩邊都心知肚明自己是拿經濟當槍抵著對方腦門。

 

因此,不管再怎麼裝腔作勢,最終川普與習近平都想達成貿易和談,再說,他們必須在12月15日前取得共識,才能避免加徵關稅進一步擴大傷害,也就是說,雙方需立馬採取象徵性及實質性步驟。

 

第一步,中國應提出原先的150頁草擬協議,並進行修改以滿足其訂定的三條「紅線(red lines)」。準確來說,中國應刪除美國得在簽署協議後保留關稅,以及美國認為中國未履行協議時得單方面重啟關稅等條款。

 

此外,中國應增文承諾中國會「以合乎中國憲法、立法及監管的流程(consistent with its constitutional, legislative, and regulatory processes)」執行協議內容。

 

第二步,中國應修訂先前提議要逐漸減少2000億美元的雙邊貿易逆差。從經濟學來說是有點蹩腳,不過這對川普個人及政治上都相當重要。

 

第三步,儘管中國未來希望避免禁止對中國產業及企業提供國家補助,但仍必須保留協議草案中關於保護智慧財產權和禁止強制技術移轉(forced technology transfers)的現有規定。

 

另外,盡可能讓雙方在協議簽署後的官方公報中表明對國家工業政策的立場。甚至可在聲明中具體說明未來將依據的國內及國際仲裁機制,以實施所有關於競爭中立(competitive neutrality)的法條。

 

第四步,雙方必須打造更為積極的政治氛圍。數週以來的跡象顯示這不是不可能,像是中國9月就再度向美國購買大豆,即使購買量不若以往,多少也讓川普能稍稍安撫國內不滿的農民。

 

另一方面,美國對中方加徵5%的關稅也從預計的10月1日向後延,還可能對一些美國企業發放豁免權,准許他們向華為出售非敏感商品。

 

第五步,智利聖地牙哥即將在11月14至16日舉辦的亞太經濟合作會議(Asia-Pacific Economic Cooperation Summit, APEC Summit),美中應將其視為最後簽署協議的良機。

 

隨10月中國國務院副總理劉鶴與美國貿易代表萊特希澤(Robert Lighthizer)進行的高層談判後,北京當局應將於11月初同意部分懸而未決的問題。假使能在感恩節以前談妥協議,將能恢復美國商業及消費者信心以迎接耶誕季節。

 

僅少數評論家主張儘管政治來往煙硝味十足,就潛在利益來說,川普與習近平還是較有可能達成協議,而我便是其中之一,不過最近啟動對川普的彈劾案程序可能會搗亂中美協商的進程。

 

面對內憂的川普則可能轉趨大膽,在中美雙方的經濟利益需求中採取更為強硬的立場,不過整體而言,川普還是無法承擔2020年經濟衰退的風險,也就是說,(中美)雙方還是較可能盡釋前嫌,言歸於好。
 

儘管如此,後續關鍵的2個月若未能妥善處理,則所有進程還是可能會功虧一簣。兩邊早已花了許多時間想好2020年的備案:全面升級經濟戰、醞釀民族主義情緒、將衍生的傷害怪到對方身上。要是協議真的破局,美國、歐洲和澳洲2020年進入衰退的風險將會飆升,中國則會透過財政及貨幣刺激減緩國內受到的衝擊。

 

眼下美國與中國正面臨嚴峻的抉擇,是輸是贏對其他國家而言,至關重要。

 

 

✽ 本評論改編自作者近期出席北京美國商會(US Chamber of Commerce)所發表的演講。

 

 

(翻譯:盧思綸,責任編輯:簡嘉宏)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Can the US and China Make a Deal?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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