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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勒尼

 

• 印度前國安會顧問

• 現職為印度新德里政策研究中心戰略研究教授

• 著有9本專書，包括《亞洲神力：中國、日本與印度的崛起》、《水資源、和平與戰爭：面對全球水危機》等

拉賈帕克薩（Rajapaksa）家族或將重新掌權；在各國對中國一帶一路的質疑蔚起之際，習近平可能喜聞樂見。但這對其他人來說都是個噩耗。

亞洲最古老的民主體制之一可能岌岌可危。斯里蘭卡下週的總統大選很可能把另一位拉賈帕克薩家族成員送上大位，該家族素以獨裁、暴力及貪污聞名。即將卸任的總統席瑞塞納（Maithripala Sirisena）一年前曾企圖發動憲法政變，斯里蘭卡捱過了那次試煉，但未必能在高塔巴亞·拉賈帕克薩（Gotabaya Rajapaksa）的治下倖存。

眾所周知，高塔巴亞是目前呼聲最高的候選人，曾在席瑞塞納前任總統、他哥哥拉賈帕克薩（Mahinda Rajapaksa）任下擔任國防部長。馬欣達的任期結束於2015年，在職十年間以明目張膽的裙帶關係見聞，一家四兄弟掌控了多個政府部門，及高達八成的公共支出。透過穩定擴張總統職權，馬欣達建立了一個人權侵害頻傳、戰爭罪指控不斷的準獨裁政權。

此外，馬欣達的親中外交政策，允許中國在斯里蘭卡壯大影響力，也造成斯國對中債務節節攀升。正是在馬欣達任內築起的債台，迫使席瑞塞納將印度洋最具戰略性的港口——漢班托塔港，及周邊的6070公頃土地以99年租期租予中國。

這種香港式的妥協，遙遙回響著十九世紀英國對中國的殖民掠奪。

高塔巴亞將再現他哥哥的腐敗作風，這點幾乎毋庸置疑。僅僅只是選上總統，他就可免於美國聯邦法院的兩起訴訟，內容為擔任國防部長期間的戰爭罪指控。（國會重啟的總統任期限制禁止馬欣達再次參選，高塔巴亞放棄了美國公民權以角逐大位。）

2009年，馬欣達見證了長達二十五年的斯里蘭卡內戰之終。但他自己可不是什麼和平大使。在戰爭最後幾年，從救難隊員、泰米爾民眾到拉賈帕克薩家族政敵，數千人被消失或刑求。對泰米爾猛虎組織（Tamil Tiger）份子的最後一擊，更被聯合國稱為「重挫整個國際法體系」，多達四萬名平民死於此劫。據戰時軍事指揮官豐塞卡（Sarath Fonseka）指出，叛軍領袖投降之際，高塔巴亞下令就地正法。

即使拉賈帕克薩兄弟讓泰米爾印度教少數族群人心惶惶，國內佔多數的僧伽羅佛教族群仍目之為英雄。這讓馬欣達壯起熊心豹膽，強行替一個多民族國家形塑出單一民族認同。

故技重施（正是高塔巴亞勢在必行的），將無濟於平息那曾引爆內戰的派系分歧，更遑論近期僧伽羅族群與斯里蘭卡穆斯林間的緊張局勢。這些局勢四月時急劇升溫，伊斯蘭武裝份子於復活節策動一連串轟炸，造成253死、數百餘傷。

這不只是世上致死最多的恐攻之一，更是斯里蘭卡——這個人口組成包括超過1/10穆斯林的國度——經歷的首起重大伊斯蘭武裝攻擊。但這不代表它毫無徵兆。

事實上，席瑞塞納坦承，警方曾接獲一則印度情報，告誡將發生攻擊、並指名主腦，但他並沒有看到。斯里蘭卡總理拉尼爾·威克瑞米辛赫（Ranil Wickremesinghe）——席瑞塞納2018年十月政變未遂的對象——同樣未收到訊息。（席瑞塞納無預警解職威克瑞米辛赫，指名唯一任命馬欣達·拉賈帕克薩，並解散國會以避免阻力。最高法院隨即宣判以上作為違憲，悉數無效。）

拉賈帕克薩家族已利用伊斯蘭炸彈攻擊事件，煽動僧伽羅民族主義。高塔巴亞也承諾支持者，當選後將強化情報系統、恢復公民監控，以打擊伊斯蘭極端主義。一位逍遙法外的戰爭犯將成為總統，這樣的前景讓少數族群、媒體及公民自由倡議者均深以為恐。

更令人憂心的消息是，高塔巴亞陣營已證實，當選後將和中國「重修舊好」。鑒於斯里蘭卡的戰略地位鄰近世上最繁忙的航線，此事影響所及絕不只區區一島。

事實上，在中國與印度太平洋民主力量（印度，美國，日本和澳洲）的海上霸權之爭中，斯里蘭卡可能扮演關鍵角色。中國的珍珠鏈戰略，長期占取印度洋航道沿線的軍事及商業戰略基地，意圖藉此包圍印度。習近平譽為海上絲路關鍵的漢班托塔港，是一顆價值斐然的明珠。

拉賈帕克薩家族或將重新掌權——在各國對中國一帶一路的質疑蔚起之際，想將斯里蘭卡變成軍事基地的中國，可能對此喜聞樂見。但這對其他人來說都是個噩耗。高塔巴亞掌權，則他兄長政權下的受害者，暫將盼不到已經遲來的正義。族群及宗教斷層將被深化。中國也將在印度太平洋取得戰略霸權。

此時此刻，斯里蘭卡民主，脆弱的不堪一擊。

（翻譯：楊婷，責任編輯：簡嘉宏）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The End of Sri Lankan Democracy?》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