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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魯雪娃

 

•  1964年生

•  蘇聯前領導人赫魯雪夫（Nikita Khrushchev）孫女

•  1998年獲普林斯頓大學博士學位

•  目前擔任美國新學院大學（New School）國際事務教授兼副學務長

•  研究領域為全球媒體與文化、俄羅斯研究、美國政治

「我們正在打一場戰爭」，法國總統馬卡洪（Emmanuel Macron) 如是宣布。美國總統川普 (Donald Trump) 也承諾要「結束我們與隱形敵人的歷史性戰鬥」。美國公共衛生總監亞當斯 (Jerome Adams) 則警告我們必須準備好迎接「珍珠港時刻（Pearl Harbor moment）」。

他們並不孤單。

許多政治領袖都希望此種戰時言論的喧囂會淹沒公眾對他們迎擊新型冠狀病毒肺炎（COVID-19，舊稱武漢肺炎）失敗的討論，但就如人類從真正的戰爭中所了解到的一樣，政治宣傳往往只會增加死傷人數。

在英國，首相強森 (Boris Johnson) 仿效川普，在一開始試圖淡化疫情威脅，最後卻淪落到加護病房親自與新冠病毒作戰，然而，他現在卻再次自詡為二戰時的邱吉爾 (Winston Churchill) ，就連德國比較保守的領袖總理梅克爾 (Angela Merkel) 也將疫情稱為自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德國所面臨最嚴峻的挑戰。

同時，在俄羅斯，醫院似乎在為「世界大戰（world war）」而做準備，總統普京 (Vladimir Putin) 被稱為「最高指揮官」。在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 (Xi Jinping) 實際上已宣布戰勝病毒，中國國家官媒則將其讚譽為打贏新冠疫情這場「人民戰爭」的指揮官。

使用這種戰時言論的還不僅僅是領導人。

類似的比喻在每一個講台和每一條新聞中回響，醫療工作者被稱為英雄和勇士，站在「前線」抵抗「隱形的敵人」，其他重要勞動者，如雜貨店員和快遞員，同樣被讚揚為英雄，儘管到現在還沒有「被四處傳頌」。

但將工作者稱為英雄只會使他們成為烈士，而且事實上，許多醫護人員被要求在沒有防護服和口罩等最基本防護裝備的情況下「赴戰」。

類似的風險在全球各地不斷發生。

的確，戰爭的比喻有助於體現局勢的嚴重性，更可能刺激國際合作，就如馬卡洪和梅克爾等領袖所希冀盼的，但如此一來也可能把重點錯放在超越競爭對手，而非挽救生命。

川普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他稱自己為一位「戰時總統（wartime president）」， 但卻推卸政府遲遲不採取有效應對措施的責任，與中國大打口水戰，並在指責世界衛生組織 (WHO)「宣揚中國對病毒的假訊息」後，暫停了美國的撥款。

面臨即將到來的美國大選，與中國的競爭（而不是對抗新冠病毒）已成為川普競選連任的核心議題。

同時，透過在國內宣布勝利並向仍舊「處於戰爭狀態」的國家捐贈物資，習近平正試圖改善中國的聲譽，並提升中國的軟實力，儘管其實是中國政府在疫情爆發早期的不當措施，才導致新冠病毒傳播全球。

無獨有偶，當俄羅斯看起來沒有西歐和美國那般嚴重時，普京大肆吹噓，並派出了9架載著醫療設備的軍用飛機飛往義大利，另一架飛往美國馳援。

普京還盛讚中國管理疫情所採取的「一貫而有效的舉措」，在他看來，對新冠病毒的抗戰是威權中國和民主西方間意識形態競爭的另類表現形式。

中國獲勝符合普京的利益。

這不僅因在疫情來襲前，俄羅斯議會突然間 (儘管並不出人意料) 通過法案使普京繞過憲法規定的任期限制，繼續執政到 2036年（而非原定的 2024 年），可預見的是，俄羅斯的最高法院同意了此提案。

但隨著疫情肆虐，4 月 22 日的全民公投已被延期，事實上，這是自 1941 年納粹軍隊兵臨莫斯科以來，俄羅斯首次下令公共場所關閉，限制民眾活動。

這場危機可能會給予普京徹底取消全民公投的藉口，從而確立憲法修正案，但為避免民眾反彈，他現在必須證明作為領導者的勇氣，戰爭形象（images of war）將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環。

二戰記憶對俄羅斯人尤為深刻。

當時紅軍 (Red Army) 對歐洲的解放是民族自豪感的持續來源，俄羅斯在「偉大的衛國戰爭」(Great Patriotic War) 中犧牲的 2000 萬人，不但遠超過其他任何國家，更賦予了這場勝利神聖的地位。1945 年來，每年 5 月紅場 (Red Square) 都會舉行大規模閱兵以資紀念。

2020年的紅場將會空無一人。

相比於炫耀不斷擴增的武器和坦克，普京將會試圖分散公眾對俄羅斯醫院和實驗室不足的注意力，令人尷尬的現實是，在蘇聯戰勝納粹 75 周年紀念日之際，普京領導的俄羅斯可能會輸掉這場與病毒的大戰。

俄羅斯全境目前已逾25萬例確診病例、2300餘死，且數據正在迅速攀升，意味存在嚴重漏報 (underreporting) 的情形。

克里姆林宮 (The Kremlin) 往往隱瞞真相來保全顏面，1986 年的車諾比 （Chernobyl）核災，當時蘇聯政府隱瞞消息長達數周，便僅是其中一個悲傷的例子。

事實上，標誌著蘇聯解體開始的車諾比意外，現今也很有可能仍在普京的腦海中浮現，尤其因為他起初試圖淡化疫情，並將授權地方當局自行應對。現在，在常規出席會議討論疫情的期間，他努力維持自己知情、掌控全局的形象。

俄羅斯官員主張在疫情期間開展「二戰式（WWII-style）」的合作。

4 月 25 日，在蘇聯和美國軍隊易北河（the Elbe River）會師 75 周年紀念日之際，普京和川普簽署了一份聯合聲明，標誌著納粹政權不可避免的失敗。

但今天，普京真正的目標不僅是擊敗「敵人」，普京希望將俄羅斯描繪成全世界的救世主，提供援助、進行有效檢測、最重要的是研發疫苗。

普京熱衷於打造此形象。

他宣布，疫苗研發正在「全速」進行，背後的邏輯是，如果俄羅斯取得成功，那麽就不再需要對其領導地位進行公投，同時也將確保他的國際聲譽。

但迄今為止，普京認為俄羅斯在「新冠病毒戰爭」中大勝西方的自信與激增的病例和死亡人數間的矛盾，僅凸顯了他與俄羅斯百姓間的脫鉤，現在最紅的網路迷因（meme）是一張普京頭戴王冠的照片，標題是「新冠病毒」。

新冠肺炎是需要採取特別行動的大規模威脅，但它不是納粹德國，「打敗」另一個國家也無助於控制疫情，人類應該當心的，是那些鼓吹戰時言論的領導人。

（翻譯：王林祥，責任編輯：簡嘉宏）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The Fog of COVID-19 War Propaganda》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