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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魯雪娃

 

•  蘇聯前領導人赫魯雪夫（Nikita Khrushchev）孫女

•  1998年獲普林斯頓大學博士學位

•  目前擔任美國新學院大學（New School）國際事務教授兼副學務長

•  研究領域為全球媒體與文化、俄羅斯研究、美國政治

自從亞歷山大·盧卡申科在8月9日的總統大選中以欺詐手段宣稱贏得80%的選票以來，白俄羅斯就爆發了大規模抗議活動。這個國家的未來現在可能取決於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

自1994年來，盧卡申科就一直統治著白俄羅斯，而且並不是沒有民意支持的，甚至一度還贏得過Batka（也就是老爹）的昵稱。但近幾周來，各行各業憤怒的民眾，包括工廠工人、醫生和記者，都在參加罷工和示威活動，而年輕女性仿佛突然間成為反對派的面孔。被許多人認為贏得了大選的前教師斯維特蘭娜·蒂卡諾夫斯卡亞並沒有組織抗議活動，但她的決心正在引導著民眾的憤怒。

白俄羅斯在盧卡申科執政的大部分時間裡一直保持穩定，在遊客眼中看來，這裡就像是歐洲和前蘇聯之間的一片夢幻島。該國與三個歐盟成員國接壤（拉脫維亞、立陶宛和波蘭），而且首都明斯克有著舒適的咖啡館和乾淨的街道。但商店的店主們卻在出售印有錘子和鐮刀圖案以及「蘇聯萬歲」字樣的馬克杯以及史達林的銅像。

上個月，我在從紐約到莫斯科的途中途經明斯克。街頭巷尾對政治逮捕議論紛紛，其中包括蒂卡諾夫斯卡亞的丈夫謝爾蓋·蒂卡諾夫斯基以及白俄羅斯天然氣工業銀行（Belgazprombank）前首席執行官兼百萬富翁維克多·巴巴里科的被捕，而後者則是早期總統民意測驗中毫無爭議的領軍人物。但許多觀察家認為，平和順從的白俄羅斯人——他們甚至會在偶爾舉行抗議活動時遵守紅綠燈——不會蜂擁而起參加抗議活動。

「現在［蒂卡諾夫斯基和巴巴里科失去了威脅），而老爹將會繼續執政」2015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斯維特拉娜·阿列克謝維奇對我說。阿列克謝維奇現在表示，她「已經認不出」參加街頭示威的那些曾經順從的同胞。那麼，究竟是什麼在激勵他們呢？

1994年盧卡申科的當選與中、東歐盛極一時的自由主義潮流背道而馳，在中東歐地區，親西方、親市場的政府迅速鞏固了力量。最初他曾以專制社會民粹主義者的身份執政，吸引那些懼怕私有制並願意為政府工作的秉承蘇維埃思想的普通民眾。但他的統治卻變得越來越官僚化，讓現代職業經理人在負責財富分配的總裁領導下工作。

結果，不同於俄羅斯的是，白俄羅斯很少出現寡頭，而且私人資本隸屬于國家官僚機構。這種制度自有其文化和意識形態方面的源頭。盧卡申科大筆投入資源支援工業、農業、基礎設施和社會福利建設。他將白俄羅斯（該國在蘇聯解體前從未成為過一個獨立的國家）描繪成一個年輕的國家，需要他的堅定統治才能獨立於俄羅斯和西方各國。

直到不久前，多數白俄羅斯人在經濟上都是安全的：國家雖然並不富裕，但也並不貧窮。但這樣的經濟安全卻以基本人權和自由為代價。

此外，隨著經濟增速放緩和不平等現象加劇——家長式的再分配制度也只能發揮這麼大作用——就連盧卡申科的政治基本盤也與其壓迫性統治漸行漸遠了。盧卡申科曾幾何時從「掠奪性私有化」中解救出來的工廠和機構多次爆發罷工，這表明絕大多數民眾準備支持自由選舉制度。

在當選演講中，盧卡申科提出，西方會讓白俄羅斯自生自滅，從而對國家的平靜和穩定構成威脅。假使他沒有殘酷鎮壓抗議活動，那麼他的這種說法可能會奏效。

但將白俄羅斯發生的一切視為後蘇聯時期的又一場「顏色革命」（就像盧卡申科所堅持的那樣）是一種錯誤。許多示威者或許擁有前蘇聯國家最為西化的生活方式，並且他們已經認識到，家長制意味著進一步停滯、而非穩定，而且正在阻礙他們實現個人目標。盧卡申科政權因此陷入了一場建立在以個人主義和選擇自由為基礎的價值體系上的生存鬥爭。

如果盧卡申科及時卸任，那麼他可能成為像新加坡李光耀那樣的人物：他親手締造了一個國家，並在它強大的時候及時卸任。當然，盧卡申科指責西方策劃了反對運動，並指出在選舉結果公佈後，蒂卡諾夫斯卡亞就逃往立陶宛躲藏。此外，歐盟拒絕承認選舉結果，並將其描述為「既不自由也不公平」。歐盟也已開始對負責選舉舞弊和暴力鎮壓的白俄羅斯官員實施個人制裁 ，並且向反對派提供財政援助。

儘管抗議者並未明確提出這一主張，但許多人認為，白俄羅斯面臨在西方和俄羅斯之間做出二元選擇。但如果迅速祝賀盧卡申科獲勝的克里姆林宮繼續保持沉默，那麼他們有可能會這樣做。

白俄羅斯老爹作為俄羅斯的經濟和政治夥伴越來越麻煩，這也解釋了為什麼普京不願公開干預來支持他。 但與其小心翼翼地支持盧卡申科，普京應當像西方那樣，採取更具戰略眼光的行動。即使盧卡申科能夠繼續執政，他也已經喪失了合法性，因為白俄羅斯人不可能忘記現政權在鎮壓抗議活動時所採用的毆打、折磨甚至謀殺。

他們同樣不會忘記克林姆林宮的沉默。抗議活動的每一天都在損耗俄羅斯在白俄羅斯的長期利益，並且在那些以前從未感受過對克里姆林宮不信任和敵意的民眾心目中火上澆油。普京應公開表達與白俄羅斯社會的團結，因為民眾的善意已經變得比盧卡申科的政權更加重要。

這樣的舉措現在可以阻止西方將白俄羅斯拖離克里姆林宮的軌道。如果白俄羅斯民眾抓住這樣的機會，那麼普京就只能怪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