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台灣有則新聞，北一女校慶，有一班女高中生「擺攤陪聊」，「生意很好」，「零成本」，「顧客清一色男性」，「網民羨慕暴動」。

這當然引起一些爭議，有人覺得這是有創意，有人覺得這是物化自己，本質上類似酒店或日本的JK咖啡廳。

我覺得從很粗淺的層次看，自由社會用勞力賺錢似乎沒有什麼不對，但若想深一層，這一件事情是值得深究的。

資本是流動的，你賺取資本必定有它的來源，這就牽涉到市場的供需問題。所以女學生要想啊，你憑什麼賺取這個錢，律師和心理諮詢靠講話可以收那個錢，是因為他們的專業，而如果今天是一個六七十歲的歐巴桑，陪聊十分鐘台幣四十五元，會生意好到暴動嗎。無論自己怎麼看這件事，顧客清一色是男性，恐怕賣的都還是「女高中生」甚至「北一女」相關的概念，所以「成本」並不是零，而賺取的就是「父權紅利」，所以這件事的本質其實是「父權經濟」。

「父權經濟」在任何男性掌握資本而且有貧富差距的社會都存在，程度多少的問題而已，因為「愛慾」是人類最基本的需求，而且女性天生可以在生理和心理上供給，所以市場必定存在。父權經濟的光譜很廣，從單純的陪伴經濟到性產業都是。

台灣是一個官方看起來很保守，實際上很開放的社會。每一天都有年輕女性投入父權經濟這個產業，無論是直播八大酒店外送還是現在最紅的在app上面拍A片。社會長久以來也形成檯面上不說，檯面下大家都在做的共識，因為不可能抓也不可能管，而要合法化大家又不好意思，也不可能期望蔡英文出來說「親愛的台灣女性同胞們，妳們明天不要再賣淫咯」，這個現象隔天就會自動消失。

所以台灣社會目前唯一可以守住的底線就是，十八歲以上我們管不到，但十八歲以下不要做這些事情。這其實也是這次事件一個很大爭議的點，因為如果今天北一女可以在校慶開桌陪聊，明天全台灣女高中生可能是不是也被允許可以開直播收費了。（而北一女學務主任的回應有些驚悚，「學生構思事前已向導師報備，其他學校或過去各屆也都有類似性質攤位，網路上的惡意留言，沒什麼好回應。」，所以原來全台灣女高中生校慶陪聊行之有年。）

站在教育的角度，我們當然不可能假裝父權不存在，重點是我們讓年輕女性，對父權這回事，包括其結構，紅利，產業，有什麼樣的理解和認知。而一旦和父權經濟牽涉上關係，必定影響自己的品味，在潛意識裡去迎合父權美學，（身材，臉蛋，夠不夠「女性」等。）

學校還是一個相對封閉和受到保護的環境，那校慶這種場合開放和接觸到外界的資本主義和父權社會，學生要思考自己如何曝露自己，老師要思考如何曝露學生，是合適和可以被接受。

女學生需要思考自己出社會以後和父權結構的關係，是處於什麼位置，是抗拒還是迎合，在自己的價值內可以做到什麼程度。而北一女作為全台灣最菁英和天龍的女校，到底自詡自己在女性的empowerment的過程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我想，這些都是比「賺到錢」和「有創意」，更重要的事。

※作者為《季風帶》發行人，本文經授權，摘自作者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