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影評】《派特森》:屬於平凡人的生活之詩

巴賽電影 2017年02月11日 10:25:00
《派特森》劇照(傳影互動提供)

《派特森》劇照(傳影互動提供)

你無法去找到一個詞語去定義《派特森》(Paterson),就像你無法去找到一個詞語去定義導演吉姆賈木許(Jim Jarmusch)一樣,這個頭髮花白、經常在白天室內還戴著墨鏡的老頭,從影三十二年來,一直都是獨立於美國電影,甚至獨立於美國獨立電影的存在。

 

美國獨立導演吉姆賈木許(翻攝自IMDb)

 

而2016年五月在坎城影展首映的《派特森》,拿到了場刊第二高的3.5分,卻依然兩手空空,鎩羽而歸。但賈木許的電影似乎已經不用「金棕櫚」或者「最佳編劇獎」這樣的標籤去貼金,單單「賈木許」這三個字,就已經是最好的宣傳,就會有人心甘情願的起立鼓掌,大喊「Bravo」。


《派特森》的故事再簡單不過,一個名叫派特森(亞當崔佛飾)的公車司機在美國新澤西州的一個名叫派特森的小鎮開公車,他每天規律的生活,唯一的業餘愛好就是在換班間隙拿出紙筆作詩,這是他最大的秘密,連妻子都無法窺視他的詩句。

 

《派特森》劇照(傳影互動提供)

 

要我說,亞當崔佛(Jim Jarmusch)是一個再完美不過的選角,這個姓氏就是「司機(driver)」的高個男人,有著獨一無二的超高辨識度面孔,長臉、大鼻子,從五官中透露出的憂鬱與頹廢,讓他自從出道就頻繁在獨立製作中出演各種文藝感十足的怪誕角色。從《紐約哈哈哈》到《醉鄉民謠》,再到《派特森》,還有那些還未上映甚至正在拍攝中的馬丁史科西斯(《沉默》)、史蒂芬索德伯格(《幸運的羅根》)新作。亞當崔佛一直深受美國獨立電影導演的寵愛。相比起來,星戰系列的凱羅忍(Kylo Ren)一角更像是他到大片場的一次試水。

 

而巧合的是,與《紐約哈哈哈》類似,《派特森》同樣也是一部懷舊的電影。《紐約哈哈哈》在鏡頭語言上,無論是黑白的色調,還是運鏡調度,都能明顯的看出對於法國新浪潮時期電影的致敬。甚至拿去片中角色手中的智慧型手機,就是活脫脫發生在上世紀60年代巴黎的故事。

 

《紐約哈哈哈》劇照(翻攝自IMDb)

 

《派特森》在鏡頭語言上則並無花俏與致敬,它的懷舊體現在片中角色:派特森每天朝九晚五的工作,在換班間隙用紙筆來作詩,下班之後帶著自家鬥牛犬去酒吧喝上一杯,與老板聊聊天,這樣的生活方式不免太過老派,幾近脫離現代社會。他不看電視,拒絕使用手機,所以當公車在半路故障拋錨,他甚至沒有手機來給公司打電話報備,最後是一個小學生將她套著碩大卡通手機殼的iPhone借給他,這一幕的反差,顯得滑稽無比。

 

《派特森》的結構分明且極其規律:八個章節分別對應週一至週日,以及下一個週一,影片的故事也發生在這八天內,每天以與妻子在床上共同醒來的俯拍鏡頭開始,上班、寫詩、下班、遛狗、去酒吧喝酒、睡覺,如同機器人一般,在週一至週五重複,周而復始。這也是很多人認為《派特森》空洞乏味的根本原因,因為它的劇情弱到幾乎沒有,就像是對一個無聊的人的無聊生活的無聊記錄,令人昏昏欲睡。

 

《派特森》劇照(傳影互動提供)

 

但就在這看似一成不變的刻板翻拍中,才讓人更加注意在不變中的細微變化,才令影片中的細節顯得動人無比。公車司機的工作屬性讓派特森在每天都會遇見不同的人,使得電影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稱之為非地理距離尺度上的「公路片」。派特森喜歡側耳傾聽,五大三粗的藍領工人大談自己昨晚能泡卻沒泡上的妞;兩個青春期少男少女談論學校裡的功課並抱怨個不停(驚喜的是,這兩個小演員正是出演《月昇冒險王國》的Jared Gilman和Kara Hayward);坐在路邊等著自己雙胞胎姐姐的寫詩少女(Sterling Jerins飾);在洗衣間洗衣服卻不忘練習Rap的黑人青年;這些角色都是派特森生命中的過客,沒有名字。除了主配角之分,在人物本身上,派特森並不比他們特別,都是平凡世界中的一份子。

 

說到寫詩,這雖然是派特森的唯一愛好,但說實話,水準實在是不敢恭維。不同於《長江圖》或《路邊野餐》中想要寫好但最終結果似乎並不太盡人意的那些詩,《派特森》中的詩更像是故意寫的很差。或許是受到自己崇拜的詩人威廉卡洛斯威廉斯(William Carlos Williams)的詩集《派特森》的啟發,派特森將寫詩作為自己人生中唯一的愛好,但缺少天賦的他,寫的詩甚至連「還不錯」都稱不上,一盒「Ohio Blue」牌的火柴拿在手裡,就能變成一首詩,但平庸的句型與蹩腳的韻律,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帕特森的妻子勞拉也是如此,她沒有工作,唯一的任務就是在家操持家務,可她卻有著一個又一個不切實際的幻想:她喜歡室內裝飾,每天在家樂此不疲的將家中一切事物都塗裝成各種樣式的黑白圖案;她喜歡烘焙,喜歡研究各式各樣令人難以下嚥的奇葩食譜;她又突發奇想的說自己想做一個民謠歌手,從網上花大錢訂了一把吉他,卻毫無音樂細胞。她的夢想就如同肥皂泡,一個接一個的出現,也一個接一個的破碎。

 

《派特森》劇照(傳影互動提供)


這也許就是《派特森》中所有角色的最大共同點,他們全都有著自己的追求與愛好,但正如這個世界上99%的人一樣,他們生來缺少天賦,無論多麼努力,也只能停留在業餘愛好的階段。

 

雖然《派特森》中的詩句甚至難以稱為詩,但《派特森》這部電影就如同一首工整、浪漫、有趣的詩。章節體的結構就如同詩的句型;時不時出現,且不做解釋的「雙胞胎」角色就如同詩句的押韻;詩意流暢的鏡頭就如同流動的韻腳。賈木許用鏡頭作詩,這首「詩」太過迷人,讀起來平淡乏味,細細品起卻餘味了然。

 

派特森養的那一隻笨笨的鬥牛犬趁其不備,咬碎了帕特森寫詩的筆記本。鬱悶的派特森外出散步,遇見了一個神秘的日本人(永瀨正敏飾,曾主演賈木許的《神秘列車》),得到了一個新的筆記本。影片最後,派特森掏出筆記本,重新開始寫詩。還好,依然蹩腳。

 

《派特森》劇照(傳影互動提供)


賈木許如同一個得道高人,信手拈來的反高潮,平淡如水的節奏和毫無戲劇衝突的劇情,卻讓人心甘情願的沉迷,能將平實與平庸拍的精彩有趣,除了賈木許,可能誰也辦不到。

 

這世界上,有天賦的人永遠都是少數,更多的是像派特森、或許你我一樣的普通人,但是,誰說普通人的生活就不能一樣精彩有趣呢?

 

※全文授權轉載自巴賽電影個人豆瓣主頁。

 

 

 

【上報徵稿】

上報歡迎各界投書,來稿請寄至editor@upmedia.mg,並請附上真實姓名、聯絡方式與職業身分簡介。

 

一起加入Line好友(ID:@upmedia),或點網址https://line.me/ti/p/%40zsq4746x

關鍵字: 影評 派特森





回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