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多個小國近來對中國的態度轉趨保守，至少不再像過去那樣順著它的毛摸，尤其瑞典和中國之間屢現不睦，去年中國駐瑞典大使桂從友曾以一席話「朋友來了有好酒，豺狼來了有獵槍」評論中瑞關係，就被瑞典斥為無禮威脅。唯有北歐挪威不動聲色，它和中國長期友好眾所皆知，自當年劉曉波獲頒諾貝爾和平獎衍生中方抵制風波後，挪威政商界尤其不想再刺激那條東方巨龍。但前不久挪威國家廣播公司（NRK）談話節目，卻毫無顧忌大戳中國痛腳，主持人甚至設計了青天白日滿地紅小旗幟橋段，讓與談的挪威貿工部長有點尷尬。

今年國會大選，在野八年的挪威工黨重新取得執政，工黨親中態度明顯，可以說中國的「歐洲之窗」就是工黨當年幫它開啟的。本次工黨上台，立刻著手和中國進行新的貿易談判，NRK的「Nytt på Nytt」節目，就是為此邀請新任貿工部長克立斯汀（Jan Christian Vestre）到場與談。

「Nytt på Nytt」節目以議題火辣著稱，在相對單純平和的挪威社會，「Nytt på Nytt」則少有尺度框限，某種程度，它也反映了挪威人但求減少衝突，不喜公開議論時政的表面下，對部分事件的真實感受。在當天的節目中，除了挪威人關心的經貿、電價、臉書壟斷等主題之外，其中一段是針對台灣和中國關係請克立斯汀發表看法。台灣會成為談話節目議題，和共機頻頻擾台有關，不只歐美大國主流媒體曾將此列為頭版頭條，挪威也有過大篇幅報導，因為中國的行為在任何正常國家眼中，都會被視為嚴重的軍事挑釁。「Nytt på Nytt」當天便是以「中國軍事威脅台灣」為開頭，主持人並諷刺說中國長期用導彈威嚇台灣，近年來還發明了「一種新東西」，就是用軍機騷擾你，目的只是為了提醒台灣人，你們並不存在這個世界上。

「Nytt på Nytt」設計了青天白日滿地紅小旗幟橋段，讓與談的挪威貿工部長（右）有點尷尬。（圖片擷取自挪威廣播公司）

主持人連串尖銳的問題，讓克立斯汀一直苦笑接不上話。包括：你知道奧運上我們看到的「中華台北」這幾個字是怎麼來的嗎？中國軍機的意思好像是想告訴大家它隨時可以飛得更近（距離台灣）一點，然後邊飛邊說，我是炸彈，我來囉。眼看台海議題無法讓克立斯汀吐出半個字，頻頻顧左右而言他，還說新任政府有發給每位閣員一份手冊，裡頭依照英文字母排序說明挪威的對外關係，但他只研讀到J開頭的國家。（言下之意是還不甚理解怎麼回答T開頭的台灣問題）。主持人於是直接問：在和中國簽署貿易協定時，你覺得出口多少鮭魚才值得讓上千維吾爾人被拘禁？

克立斯汀倒不是全場緘默，偶爾也會回答兩句，像是當主持人問香港人為了守護新聞自由，是否應該得到和平獎？他的回答是：他們（香港媒體）違反了中國的法律。對香港大學紀念六四的「國殤之柱」被拆除這件事，克立斯汀說：我們自己也有過這樣的經驗（拆除某個紀念碑），在批評別人之前，我們應該先檢討自己。

面對半詼諧的內容，克立斯汀一面迴避尖銳提問，一面軟性迴護中國。於是主持人接著說，這就是我們擔心的，中國就是這樣的國家，（挪威）作為中國善良可靠的貿易夥伴，我們（挪威）卻很少遇到「這些問題」（指中國的報復行動－意指挪威總是迴避中國在國際上的負面行徑）。最後，眼看克立斯汀不斷閃躲，主持人再說：我很同情挪威政府和台灣，因為他們之間有一個共通點，就是身為一個獨立、自由的實體，卻很清楚自己實際上都受制於中國。

原以為就要換個話題，主持人卻突然從桌子下拿出四面預藏好的中華民國小旗幟，並擺到與談人面前說：我知道這幾天台灣正在慶祝國慶，所以每個人都可以得到一面國旗，其中有人順勢把旗子拿起來揮舞，主持人隨即補了句：我又不是笨蛋，我才不會揮舞這面旗子呢（暗諷這樣做會得罪中國），接著，再又亮出一件繡有「我愛台灣」字樣的T恤作結。

台灣距離挪威很遙遠，彼此認識不深，長年以來，中國甚至寡占了當地人對東方的想像，但自劉曉波事件之後，挪威人也明白感受到中國並不只是一個無害的遠東友邦，直到今天，就算工黨因內政因素重新上台，官方立場必然會往中國更為靠攏，但今天「Nytt på Nytt」裡讓官員語塞的「辱華梗」，則足以說明中國形象在此已受到的很大的搖撼。

※作者為《上報》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