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蟻:慾望謎網》:朱賢哲對談鍾瑶

黃衍方 2017年03月02日 12:31:00
《白蟻:慾望謎網》女主角鍾瑶(左)、導演朱賢哲。(攝影:李昆瀚)

《白蟻:慾望謎網》女主角鍾瑶(左)、導演朱賢哲。(攝影:李昆瀚)

《白蟻:慾望謎網》故事描述平時生活低調的書店店員白以德(吳慷仁飾)有偷竊女性內衣褲的癖好,不料他的行徑被大學生湯君紅(鍾瑶飾)拍下,出於正義感,湯君紅將影像紀錄燒成光碟、匿名寄到白以德家中,意外引發一連串的連鎖效應。

 

本片導演朱賢哲耕耘紀錄片領域多年,終於推出他的第一部劇情長片,女主角鍾瑶出道十年,也是第一次在劇情長片中擔任女主角,現在就來看看他們怎麼談《白蟻:慾望謎網》這部電影。

 

 

上報(以下簡稱上)
兩人對彼此的第一印象?

 

朱賢哲(以下簡稱朱)
叛逆、清新。

 

鍾瑶(以下簡稱鍾)
是個怪叔叔!(笑)我對導演的印象通常是很嚴肅,不然就是很嬉皮或不食人間煙火,但是導演卻很親切,不像一般我們對導演的印象。

 

(攝影:李昆瀚)

 


導演為什麼會選擇鍾瑶來演出湯君紅這個角色?



其實是找不到適當的,我們這個角色要大學生、又要叛逆,這兩個是一定要的。她是我以前的學生跟我推薦的。她那時有上一些電視節目,我一看覺得蠻像的。現在大部分在演電視或電影的藝人,我認為外型都不太像,那她光外型就很接近。

 

我記得當初我們在學校面試,快結束的時候,她突然講說:謝謝導演給我這個機會,我馬上跟她說:不是,我們是互相給機會。為什麼我會這樣說呢?回去之後我跟太太孟秀(編按:本片製片)討論,我說,鍾瑶她很難去當女配角,因為她的樣子會搶戲。她不容易像一般的女演員那樣,從小角色慢慢變成女主角,因為她會搶女主角的戲,她的叛逆感很清楚,所以只能直接當女主角。可是直接當女主角的話,很多公司又會考慮到票房,所以跟我們這些新導演很像,你一下子突然挑出來,人家的疑問會比較多。所以那時我覺得我們是互相給機會,一起把這個電影拍好。



其實我很早就知道我的外型是很挑角色的,不是我想挑戰什麼樣的角色對方就會接受。就像導演剛剛說的,不適合演女配角,所以只能直接試女主角的角色,但是又會遇到票房跟知名度的問題。當時導演叫我去試女主角時,就想「天啊!有人要找我試女主角,然後是一部電影長片!」對我來說是一個太難得的機會了,不管怎麼樣都要卯足全力的試試看。

 

(攝影:李昆瀚)

 


導演為什麼會選擇戀物癖這樣的題材?鍾瑶對劇本的第一印象是什麼?

 


我其實很早之前就有想過,只是還沒有辦法確定故事大綱,但2013年初才比較確定主角的走向。台灣這一類的新聞其實非常多,他沒有學歷的差異,不管哪個年齡層、什麼族群都有可能做(戀物癖)這樣的事情,所以我覺得它應該有值得被探索的地方。過去我拍那麼多紀錄片,假如我現在要拍紀錄片的話,我也會覺得這樣的人他是吸引我的。

 


其實我第一個感覺是「好特別喔」,我一開始的重點好像都沒有放在劇情,我只有看到「潛水」兩個字,我要潛水!我要我要我要!(大笑)其實看到這個劇本的第一眼並不會非常的喜歡,因為你很難把它跟我們現有的劇本去做比較,它太類型片了,第一印象是很難被大眾接受,但看了第二次後覺得:怎麼會有人想得到這個東西啊?怎麼會有人把這樣的角色當成題材?而且還很露骨的去寫,是一種越看越耐看,但不容易讓人喜歡的劇情。

 

(攝影:李昆瀚)

 


鍾瑶本來就很喜歡水上運動嗎?

 


對,我覺得是機緣,導演都說這是緣分。我在想,如果我不會潛水,導演還不見得在第一時間就會選擇我。對於一個正在尋找機會的演員來講,是沒有挑劇本的權力,我覺得對演員而言,平時如果你可以多開拓一些新的事物,就很奇妙的,會有一些類似的劇本出現在你的人生當中。很奇怪,如果我今天想要學音樂,需要音樂的角色就會出現。我越來越相信導演說的緣分這件事,很神奇。

 


其實當初我們找的潛水攝影組有提醒我,我們取景的龜山島海域,其實不適合一般潛水初學者,他有點擔心鍾瑶行不行,他跟我們講說,曾經有人潛下去就不見了。

 


為什麼我不知道這個事?還好你沒有講(笑)

 


我就想,好危險喔!我們找的潛水攝影組之中,有人的女兒身高跟她差不多,那時候就想,如果(鍾瑶)她不OK,我們就請她代打,還買了假髮什麼的(笑)結果去了之後他們都說,沒問題沒問題,(鍾瑶)她很厲害,所以後來都沒有用替身。

 


其實我拍很多片他們都會幫我找替身,很多打架的場景啊、摔車什麼的,可是我就一直有好奇的心態:這我可以啊!為什麼要有人幫我做這個事呢?不過導演當初跟我說有一個替身的時候,我心裡是覺得蠻溫暖的,潛水對我來講是駕輕就熟,但他把所有的安全疑慮都想到了,對演員來講是件很棒的事情。

 


我覺得拍片就是「平安」最重要,電影沒有重要到這種程度。

 

(攝影:李昆瀚)

 


為什麼導演會在故事中放進這麼多潛水的場景?

 


全世界只有台灣和義大利有深水溫泉。我一開始想說,整部電影幾乎在室內,而且都在都市裡面,我覺得要有地方讓它伸展出來,但我又不希望是一般的海洋,那種太多了!我以前做過台灣溫泉的紀錄片,所以我看過這個場域,我覺得利用這個空間拍攝應該會蠻特別的,因為海底溫泉代表地底下最強的熱量,那時候我已經跟作曲家說,湯君紅的最後一個鏡頭就在海邊,她像是經過很大的滄桑,然後迷狂般的在沒有地圖的海洋中漫步,我覺得這樣子結束片子應該有比較大的想像空間。 

 


我覺得導演是個藝術家,雖然第一印象是親切的怪老頭(笑)他很浪漫,在討論劇本的時候,他也會跟我們分享他年輕的時候都在做什麼,打破世代的隔閡這樣,導演是個很浪漫的人,他欣賞的導演、喜歡的作品、音樂,都不是一般人在看在聽的。

 


可能因為我們這個年代看的電影比較屬於上個世紀創作者的電影吧,現在的人可能比較少看。像李安講的柏格曼啦、奇士勞斯基(鍾:楚浮)對啦,楚浮我也很喜歡啊(鍾:黑澤明)黑澤明我也蠻喜歡的,韓國的金基德也蠻不錯的,還有拉斯馮提爾啊、阿莫多瓦,都比較屬於創作型的作者,我比較喜歡創作型的。

 

(攝影:李昆瀚)

 


導演在現場是怎麼跟演員互動的?

 


其實他們排戲排了好幾次,我們已經很習慣跟著長鏡頭從頭排到完,他們每次排練時候講的內容不會都一樣,我也很習慣這樣子。

 


導演其實很開放,有的導演是超級控制狂,他劇本中的角色該做什麼事情、有什麼樣的反應他都寫的很清楚,但導演的劇本是很開放的,他開放到有時候(看劇本)你根本不知道角色當下會有什麼反應,所以才會用排戲的方式讓大家一起投入創作。導演很清楚這場戲的這個角色該是什麼方向,他表達好後,我們最後有走到同一個目標,這樣就OK了,蠻好的。

 


印象最深刻的一段拍攝經驗是什麼?

 


哭!(笑)

 


對阿,哭真的是最印象深刻的,最後的那個哭,從大笑笑到哭。因為導演把這場戲放在最後,基本上已經快要殺青了,其實我是有點忐忑的,因為我們試戲的時候就是用這個方式來鑑定演員的能力,你心中一直有一個壓力在說,自己是不是做得到這個程度?而且不管怎麼樣,即使我們都是以新人的角度去完成這部創作,還是會期待得到對方的肯定,這是一定的,導演的要求我希望一定要做到。

 

在拍攝這場戲之前,我每天都在想這場戲要怎麼辦?



早知道就不要事先跟你講了(笑)

 


對啊,而且我們還是會有所謂的排戲,光排戲的過程就花了一兩個月的時間,他連那場戲都要排,他還叫我回家練習(笑)你看是不是很痛苦!看導演對我們每一場戲的要求有多高,覺得好難,可是我覺得(這場戲)排最後一天也有他的用意,他是希望我們在走完這個故事的當中,親身去體驗那個角色,你一定會更有感覺。拍那場戲的時候,我想了很多,會回想這個角色為什麼有這個力量的釋放,然後導演就說,反正你要笑就想盡辦法笑,再哭倒一座長城就對了。所以那是我印象最深刻的。

 

哭完之後壓力釋放,回去後我又再哭一次,拍那場戲時,導演說,你成功了、你成功了,然後已經殺青,我回來又再哭,難道不是應該很開心嗎?我在哭什麼呢?

 

(攝影:李昆瀚)



鍾瑶對於湯君紅這個角色有什麼看法?

 


這個角色的挑戰之處在於,她跟自己在生活中的所作所為是相左的,你要進入這個角色很難,因為沒有一個經驗可以當參考,那我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去理解湯君紅。因為故事中沒有提到湯君紅的家庭背景,我在做角色準備的時候多半是靠自己把她的背景想像出來,你會去想說:這個角色的家庭背景是如何?怎麼會造就她去做這種事情?我覺得只能用同理讓自己去成為她。

 

每個演員都會寫角色自傳,我通常都會用寫日記的方式去進入這個角色,是很有幫助的,身邊沒有人可以參考,你只能讓自己完全的成為她,而且可能有某部分是你自己不知道,原來你心裡有這麼一塊湯君紅的。我對這個角色從不認同到可以理解,能用她的心情去看待這一切,等於是又讓自己的心靈再成長一次,而不是我離開了,這個角色就讓她走了,而是背負著這個角色的人生,一起往下走。

 


回顧這個拍片過程,我其實對很多細節是沒有想清楚的,我有一部份被他們帶著走,因為他們要怎麼表演,有一些我沒有想很清楚,像台煙(編按:飾演白以德的母親)一進入他兒子的房間,她就掉眼淚了,然後我現場看,咦?她怎麼掉眼淚了?然後我太太說:當然會哭啊!那是她兒子的房間!我恍然大悟說:是喔!然後我就蠻高興的,還好她有哭。我真的覺得很多戲的內容我沒有想清楚,可是他們在排練的過程中很投入,自己有很多想法,有時候發現一些我沒注意到的細節,會很大聲的跟我講,他們如果有把握的話。

 


其實我記得裡面是有演到湯君紅的家庭背景,只是後來發現並不需要交代,因為這個故事光是這三五個人就有很多可以探討的了。家庭背景的東西有些其實是可以交給演員的,畢竟我們才是那個角色嘛,我們有時候也有義務要去做這個創作。

 


可能我第一次做這麼長的片子,我當時也是想說讓演員自己長出力量就好了。

 

(攝影:李昆瀚)

 


對導演來講,拍紀錄片和拍劇情片最大的差別是什麼?

 


拍紀錄片就更不知未來了,我無法去控制我拍的對象會講什麼話、呈現出什麼狀態,除非我去勾一下,所以紀錄片的未來是更不知道,劇情片至少很多大方向都是一樣的,但是細節 現場有很多突如其來的東西我都覺得蠻意外的。我覺得這樣子拍電影對我比較趣味,天天都會出現一些驚奇,我會覺得很好玩,如果在剪接時把它放進去,那就更有趣了,因為那是意外產生的。

 


導演的心胸很開放,我覺得做創作的人心胸都要夠開放,做創作的人主觀意識都會很強烈,但其實心胸開放一點會比較有力量,因為是集體創作嘛。

 


我最常舉的例子是以前一個建築師跟我講的,他說建築可以像是今天晚上我們本來要去看一場電影,但臨時改去吃一碗牛肉麵,我覺得建築都可以這樣搞了,為什麼電影不行?但是我們也有一些預算壓力,要一個月內拍完,所以我只能在有限的空間做一些嘗試。

 

(攝影:李昆瀚)

 


鍾瑶出道這麼多年,第一次主演電影長片,有什麼心得?

 


雖然之前有演過一些片子,但是並不是那麼專心。當我決心要離開模特兒圈時,我就告訴自己,你要做一個小小的區隔。這是我第一部長片,以前我會很緊張,竟然要演一個這麼重要的角色,然後這個角色要跟你很長一段時間,我記得我是跟我自己說:「你辦得到嗎?你可以堅持這麼久嗎?」模特兒工作的速度是很快的,速度之快可能會讓我們養成一個壞習慣,就是三分鐘熱度,那時我也對自己充滿很多的懷疑,覺得我有沒有辦法堅持讓一個角色跟我這麼久,所以很緊張、壓力很大。

 

出道十年,我覺得《白蟻》應該才是我真正要開始演戲的時候:「我要當演員了,模特兒掰掰~。」我覺得很奇怪,如果告訴自己,我是個演員,打從心底改變我對自己的角色認同,感覺會很不一樣。以前我演一演戲,覺得沒什麼成就感,就跑出國當模特兒。那現在專心留在台灣做(演戲)這件事情的時候,如果有人想要找我出國當模特兒,我還會考慮一下。

 

《白蟻》出來的時間我又剛好滿三十,那時候大家都跟我講說,這是一個多棒的歲數,你累積了這個十年,你可能在游移你的人生,到了這個關鍵點,你的人生一定會到另一個階段,你會更喜歡你自己,你會更愛你現在的自己。

 

(攝影:李昆瀚)

 


最後,請兩位用一段話來推薦《白蟻:慾望謎網》。

 


我從來沒有(在台灣)看過這種劇本,歡迎來挑戰一下,不然你就來看慷仁打手槍好了(大笑)

 


我每次推薦都會講演員的表演,我真的替這些演員很驕傲,他們都非常的優質、也非常投入。監製是我太太,我們常常在聊這部電影,我跟她講說,我覺得這電影還蠻有趣的,因為你叫我重來,也不一定會做的比較好,不管你找多有知名度的演員來,我也沒把握能做的比現在好,它一直超出我的預期。

 

其實不只是演員,其他像是攝影師,昨天我和林書宇導演有個對談,他說他很喜歡這部片的攝影,我好高興,台灣終於有導演這麼說,而且是一個有知名度的導演,因為在國際的場合上,發問的都是先問攝影,問他是誰?拍過什麼作品?在國外大家都覺得這個攝影視覺風格非常強,但是在台灣,有人會跟我說,你這攝影不好啊, 你怎麼會找這個攝影師?我聽到都有胸口被打到的感覺。這個攝影師是很資深的廣告攝影師,他願意用很粗糙的方式來拍這個電影,我覺得是非常好。

 

這個片子集合很多我認為很有力量的人,包括做音樂的,是認識十多年的朋友,第一次幫我做劇情長片,我覺得他也是非常重要的角色。我覺得這部片好像是隨著因緣,慢慢走成這個樣子,不管是剪接還是攝影,都超出我的預期,是很不一樣的片子,

 

對我來講,做片子,當然是做自己,透過不斷的揉捏揉捏,基於自己的情感核心去慢慢形塑而成,然後結合旁邊的力量去完成它。

 

(大厝地影像提供)

 

 

 

【上報徵稿】

上報歡迎各界投書,來稿請寄至editor@upmedia.mg,並請附上真實姓名、聯絡方式與職業身分簡介。

 

一起加入Line好友(ID:@upmedia),或點網址https://line.me/ti/p/%40zsq4746x

關鍵字: 白蟻 朱賢哲 鍾瑶





回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