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偉棠專欄:武俠片《少年》 象徵、巧合與意外

廖偉棠 2021年11月27日 07:00:00
《少年》的幕前幕後參與者,就是《少年》電影裡那些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少年的鏡像。(圖片擷取自Youtube/《少年》預告)

《少年》的幕前幕後參與者,就是《少年》電影裡那些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少年的鏡像。(圖片擷取自Youtube/《少年》預告)

《少年》的導演之一任俠,在影後座談上說:「因為缺錢,所以《少年》沒有拍Making-of(製作特輯),否則也會是很精彩的一部紀錄片。」這時我腦洞大開,想像了也許在若干年後——光復之後,會有一個少年導演,會拍一部劇情片《關於少年》,拍的是當年任俠、林森等一眾香港電影工作者,是怎樣在極權和瘟疫的雙重限制下,排除萬難拍攝製作《少年》這樣注定會成為禁片的電影的。

 

的確,《少年》的幕前幕後參與者,就是《少年》電影裡那些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少年的鏡像,他們兩者都是一開始是要救人、救香港,最後被自己這種俠義之舉所拯救。任俠說《少年》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武俠片。是的,一群陌不相識的人走到一起去救另一個陌不相識的人,憑的就是一個義字。

 

武俠片還有一個要點,那就是如天不仁則逆天行義,在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時候創造行動本身的意義。《少年》中,2019年運動中的各色參與者,如七劍下天山,融匯到搜救一名打算以死明志的女手足這一個共同目的中,雖然他們有老有中有少、有不同的階層和出身,但心中流蕩著的都是少年心氣——少年不是以年齡認證的,只要堅信「義不容辭」而「赴義」的,就是少年俠客。

 

雖然俠客們必定會分道揚鑣,但亦會殊途同歸。《少年》最後以超現實的象徵手法拍攝的一隻隻伸過來抓緊跳樓者手腕的手,就是其理念的表現,更微妙的是,最後我們看到那隻跳樓者的手也反過來抓住了救人的手。

 

 

其實類似象徵手法在電影中無處不在,因為拍攝條件限制而採取的去背景剪影、難分是演員聊天還是劇情需要對白的記錄片段、還有被某些影評批評的「過多巧合」(導演精彩反駁:「因為香港已經沒有天理,請允許我們的電影裡還有天意吧。」),這些都因為其象徵意義反而成為了這部少年之作的可貴之處。我們必須超越電影「製作」這一執著去看到電影本身在社會運動脈絡中呈現的意義,否則就會重蹈當年我們(包括我自己)苛責《十年》的覆轍。

 

不過,既然承認《少年》不是一部現實主義作品,而是指涉深度現實的觀念作品的話,我認為結尾雖好但太單向性,侷促了觀念的自由發展。如果我也是編劇之一,容許我馬後炮給出另一個結局:

 

在太多的巧合之後,我會安排一個意外——當救人者他們衝上天台,他們發現的是另一個自殺者(也許在暴風雨中面目模糊,分不清是否待救的子悅,ta看起來像子悅但自己又否認,保留多種可能)。那麼拯救就超越具體的情感羈絆和男主角表露的某種報恩與愛意,成為時代洪流中,我們對彼此、任何一個手足的相救。

 

那麼從電影藝術的意義來說,這也會使它擺脫對它「太多巧合」的苛責。因為2019年的香港,正是由極端的巧合與極端的意外相衝撞而成的一個反應堆。

關鍵字: 少年 香港 任俠



 

 

【上報徵稿】

 

上報歡迎各界投書,來稿請寄至editor@upmedia.mg,並請附上真實姓名、聯絡方式與職業身分簡介。

上報現在有其它社群囉,一起加入新聞不漏接!社群連結

 



回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