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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斯達:以2019作臨界線 人們看到的三種香港電影

盧斯達 2021年11月30日 07:00:00
香港電影「神作」很快或者已經誕生,之後也會誕生。為甚麼?因為這個地方的人太想說故事了。(湯森路透)

香港電影「神作」很快或者已經誕生,之後也會誕生。為甚麼?因為這個地方的人太想說故事了。(湯森路透)

幾部港片紛紛在台灣金馬獎斬獲應得榮耀,消息傳來,這些電影是我們都聽過並如數家珍的傳說,但沒很多人真正見過。就像你搬進一間屋,屋主將某個房間封鎖,從來不准你使用和進去,但有一日你發現那間房得了室內設計大獎,全世界都在報道你家中一個你看不到的房間原來充滿奧秘,但你仍然不准入內觀看。

 

作為2019年之後的成果,香港人得到了自己在本土無法觀看的「香港電影」,至此三種後2019年港片類型,在中港合拍片浪潮的商業、文藝清洗的歷史背景下,完成了一個階段,重新浮現出一個輪廓。

 

第一種是使用部份或全部中國資金的香港電影,例如近期的《梅艷芳》,類型特色是明確的類型片,大製作,大宣傳,獲准於中國上映,但香港觀眾也會入場、觀看和討論。這個類型的電影會有「港味」,但至少會是中國電檢部門會接受的「港味」,但也不會明顯違背香港觀眾的意識形態,手法也不會過於實驗。此欄下的作品就是精明人玩的平衡遊戲,平衡到就會成功。

 

並不是說這類兼顧一切的大電影就不會有言志之作。《黑社會》宇宙講香港與中國的權力關係、《無間道》宇宙用黑幫史詩來講過渡期前後的身份迷惑和創傷、《寒戰》宇宙用警隊內部糾紛來講過渡之後浮出水面的深層建制。以上這些商業大片被歸類在黑幫片、警匪片的類型之下,可能是無意識的,但香港電影將這些類型發揚光大,於近代進而借用它(和它配套的既定觀眾和資金)來講更深層的故事。例如2012年中港合拍片《毒戰》就用香港毒販和中國緝毒人員冷酷拼殺的硬漢戲劇,投射出之後中港雙方殊死搏鬥導致「攬炒」的寓言,是合拍片中極少數能脫穎而出的言志之作,編劇到了神處,甚至有預言家的味道。

 

第二種是不太具港味的香港電影,起源是中國娛樂圈吸收香港影視幕後人員或者演員的二三十年前,但現時中國影視圈技術上已經學師完畢,對香港影視人員也會變得挑剔。香港上一代明星現在最新的賺快錢方法是成為中國綜藝節目的大牌嘉賓 (包括近日捲入醜聞的譚詠麟),這也使他們日漸淡出本地人的視線,日子一久,上面第一種需要考慮一切的電影也許就不會考慮他們,導致分流,這些演員或者導演或者明星就會耽美於一個巨大而短暫的市場,而那個市場不會長久需要他們。

 

作為2019年之後的成果,香港人得到了自己在本土無法觀看的「香港電影」。(金馬執委會提供)

 

所以一些電影明明是香港演員去演,或者是由技法高超的香港導演去導,但在香港觀眾語境下,就不太有興趣,進而令這種香港電影對本地社會失去影響力。而這些北上發展的人們,大家大概當他們是香港電影培養出來的團員暫時「離團」單飛。此欄下的工業環境窮奢極侈,但作品有時不被分類為港片,但它們又確實是香港電影人作品。

 

第三種是「抗戰電影」。香港電影的遠古源頭,確實其中有一支是中國電影南下拍抗日電影,言志指數最高。這個傳統一直到之後親共左派電影圈子亦如此。比起有強大勢力和資金的親民國電影界,他們沒有太多資金,用流水般靈活的方法、勤工儉學的戰鬥精神完成電影,放映範圍未必很大,是信念支撐他們繼續創作,戰後他們就拍了很多戲去揭露英殖社會黑暗,與歌功頌德的英殖當局唱對台戲,宣揚著另一個共同體的理念,他們的「英特納雄耐爾」。

 

現在香港也有很多這一類燃燒著熊熊言志烈火的作品,同樣是誕生於貧瘠焦土上的戰鬥之作。有些作品能夠上映,但無法獲得足夠曝光。有些作品會被封禁。有些作品粗製濫造,有些會在海外獲獎。此欄下的工業物質條件極度貧乏,但點子百出,想說故事的感情充沛。人們看完一些電影之後會覺得普普通通,但人們的思想和感情已經活絡起來,這一部不好看,很快會有下一部好看,「神作」很快或者已經誕生,之後也會誕生。為甚麼?因為這個地方的人太想說故事了。

 

※作者為香港評論者/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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