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俄國反對派領袖，納瓦尼（Alexei Navalny）出門在外，可能碰上各種危險：被辱罵、襲擊、逮捕甚至被暗殺。納瓦尼多次進出警局與監獄，俄國政府讓他官司纏身，用盡方法要讓他銷聲匿跡。

但這些都無法擊倒納瓦尼，只因他堅信「所有專制政權都有覆亡之日」，宣布參選2018年總統大選之餘，他拼了命攪動俄國政治這灘死水，激起的漣漪連克里姆林宮都不敢忽視。

不容忽視的反對勢力

現年40歲的納瓦尼2011年創立「反貪腐基金會」（Anti-Corruption Foundation），追查並揭露俄國政府高層的貪污行為。

納瓦尼2012年被控挪用公款與詐欺，案子訴訟期間，他在2013年7月17日宣布參選莫斯科市長，隔日因挪用公款被判緩刑5年。消息一出，歐美國家群起抨擊，俄國民眾也發起示威抗議，替納瓦尼喊冤，判決公布不到24小時，納瓦尼迅速獲釋。

納瓦尼4月遭人潑灑綠色酸液。（美聯社）

之後，無緣在俄國國營電視台曝光的納瓦尼，斬獲27%的選票，儘管敗選，卻足以震懾克里姆林宮。

納瓦尼一刻不停歇，最近揭露俄國總理梅德韋傑夫（Dmitry Medvedev）涉嫌貪汙，相關影片已累積逾2000萬點閱。諷刺的是，梅德韋傑夫曾被視為有望開啟俄國新自由時代之人。納瓦尼3月底為此發起示威遊行，吸引俄國各地逾6萬民眾群起響應，是俄國2012年以來最大規模的反政府示威。

「下次抗議是什麼時候？」

這場示威，導致約千人被捕入獄，納瓦尼是其中一人。他3月27日起在牢裡待了2星期，反倒像是個「充電」之旅。

納瓦尼說，跟他一起被捕入獄的人「都是頭一次參加示威抗議，他們看到我經過，會叫住我，問『下次抗議是什麼時候？』，他們問的不是還有沒有抗議，而是什麼時候（抗議）。」

納瓦尼是警局與監獄的常客，他說：「逮捕我的警察老是說，我們支持你，你是個好人，我們看過那些影片了，梅德韋傑夫他X的爛透了，但普京（Vladimir Putin）的外交政策很棒，當然，國內政策就沒這麼好了。」

《衛報》（The Guardian）寫道，這位警察的話忠實反映了俄國人的思想：認為自己生活悲慘之餘，仍堅信普京介入烏克蘭與敘利亞戰事，是為了從美國霸權手中拯救世界。

「他怎麼還活得好好的？」

在陰謀論瀰漫的俄國，納瓦尼至今安然無恙簡直是奇蹟，也因此引發諸多頗具想像力的揣測。有人說，他是西方國家的魁儡；也有人說，他其實有俄羅斯政府幫忙撐腰，把他當成互鬥的武器，替他撐腰的說不定就是普京。

一位自由派俄羅斯人半開玩笑地形容：「如果他（納瓦尼）死了，我想他會更值得信賴。他怎麼可能做了這些事，還活得好好的？他一定有強大的靠山。」

納瓦尼在3月底的示威遭警方逮捕。（湯森路透）

《衛報》記者小心翼翼地反問納瓦尼這個問題，納瓦尼回道：「他X的蠢蛋，『他們怎麼沒殺了你？怎麼沒把你關起來？』大家總是問我這些，我哪知道答案。」

可能的答案是，納瓦尼的消息來源是俄國政府圈內人，背後牽動著俄國政府的權力遊戲。從某個角度而言，納瓦尼可能真的被當成互鬥的武器，但對俄國政府而言，這無損他礙眼的程度。

納瓦尼被控挪用公款一案仍在重審中，俄國法院2月宣布維持原判決，納瓦尼繼續上訴，俄國法院5月再度宣布維持原判決：5年緩刑就是5年緩刑。納瓦尼究竟是不是俄國政府的走狗？俄國政府用「莫須有」的罪名緊咬著他不放，答案不證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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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肯聽我們說話」

《衛報》記者4月陪納瓦尼跑了一天行程，其中一站是造訪環保抗議現場。從接下來發生的事，不難一窺納瓦尼為何能迅速竄起，成為克里姆林宮難以忽視的反對勢力。

一聽到納瓦尼的名字，現場不少民眾開始叫囂：「滾開！」、「恥辱！」

在3月底的示威被捕後，納瓦尼在警車內向媒體揮手。（湯森路透）

納瓦尼咧嘴一笑，對他們說：「我解釋一下，我有麥克風，你們沒有，所以這沒啥意義。如果你不喜歡我，就別投給我，我今天來這裡，晚上就要離開了，但工廠會留在這裡，繼續毒害你和你的家人，這是你要的嗎？如果你真想要這樣，就繼續叫囂吧。」

全場頓時鴉雀無聲，幾位叫囂的民眾甚至面露慚愧。接下來，這些群眾靜靜聽著納瓦尼宣講，細數俄國政府如何搜刮民財、汙染土地。

一位62歲的俄國民眾事後表示：「大家都說他是奸細，受外國勢力資助，這是真的嗎？我不知道，但至少他願意來這和我們說話，至少他說的是對的，這裡百廢待舉，沒人肯聽我們的話。」

「所有專制政權都將覆亡」

對俄國其他反對派而言，就算再怎麼不中意納瓦尼，也不得不承認，納瓦尼如今是「反普京」陣營最大的希望。

納瓦尼預計在6月12日再度發起全國示威。3月的示威規模之大，震懾了俄國與國際媒體，這只是天時地利的巧合，還是俄國政治將出現變革的跡象？6月12日見分曉。

納瓦尼4月遭人潑灑綠色酸液。（美聯社）

納瓦尼信誓旦旦地說：「你（指俄國政府）可以逮捕100人並監禁他們15天，OK，你可以讓全國1000人鋃鐺入獄，然後呢？」

在俄國，當個反對派無疑是最危險的選擇。普京下令暗殺異議人士的傳聞屢見不鮮，彷彿暗示著，在俄國，任何政治變革都將招致災難性的後果；任何革命、起義都將被殘酷壓制。身為反對派領袖，納瓦尼怎麼看？

納瓦尼嘆了一口氣，然後回答：「當權者當然會反擊。但所有專制政權都有覆亡的一天。誰料得到蘇聯（Soviet Union）會在1989年迅速瓦解？沒有人。誰料得到，2010年時眾多阿拉伯國家的政權會在3個月內被推翻？我曾在2012年說過，（俄國）政權頂多能再撐2年，但我錯了，我已經停止猜測。但這（俄國政權）遲早會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