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新任總統文在寅甫入主青瓦台，美國總統川普除了是第一位致電恭賀的外國領袖之外，更迅速派出國安會負責亞洲事務的資深主任博明（Matt Pottinger）前往首爾。博明與文在寅核心外交幕僚會晤時，文在寅出現7分鐘致意，政治表態動作意外言外。雙方敲定6月底文在寅訪問華府與川普見面。

在韓國總統選舉前，原本朝鮮半島情勢由美國、中國和北朝鮮三造相互角力，川普甚至表態可能與金正恩單獨對話來化解緊張情勢。但隨著文在寅參與這場賽局，情勢可能更加撲朔迷離。

關鍵在於，承襲韓國進步派陣營主張的文在寅，從選戰迄今，仍然表明要和平壤進行對話，他當選後甚至還說不排除訪問平壤與金正恩見面。10年前，當前總統盧武鉉訪問平壤進行「破冰之旅」和當時北朝鮮領袖金正日會面時，隨行的文在寅就是盧武鉉在青瓦台的幕僚長。對北朝鮮採取對話與合作的「陽光政策」（Sunshine Policy），一直是進步派服膺的理念，金大中和盧武鉉都曾親訪平壤，文在寅有此期待也不令人意外。

不同的是，和10年前比較，如今的朝鮮半島半島情勢更形複雜，北朝鮮的核武能力更為提升，上周平壤成功試射較長程的彈道飛彈，如果攜帶核武彈頭威脅更甚。這是時空環境最大的差別，也構成對美國最大的心頭之患。原先一般評估，平壤極有可能在5年內發展出洲際彈道飛彈，可攻擊美國夏威夷、甚至阿拉斯加與加州。如今時間可能更為縮短，美國必須更早因應。

陽光會不會變月光

但就算川普的最終目標也是要逼金正恩走上談判桌，他還是得做足其他備案準備，包括軍事嚇阻、外交斡旋、經濟制裁、軟硬兼施等，更重要的是要爭取中國的配合，讓平壤不敢越雷池一步。而且華府明瞭文在寅對美國在韓國部署「薩德級」飛彈防禦系統持異見，因此較預計時程提早在韓國總統大選前就進行部署。川普甚而拉高談判籌碼，揚言要韓國負擔「薩德」的軍購費用，違反先前歐巴馬政府和朴槿惠政府達成首爾「只出地、不出錢」的協議。這也將是6月底「川文會」重要議題之一。

因此文在寅做出首次出訪就前往美國的決定，明顯是先向川普示好。有了日本首相安倍和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與川普互動的經驗在先，文在寅對於川普好惡分明、能屈能伸的性格應該有所掌握。但文在寅以壓倒性選票當選，帶著最新民意授權，也不能在川普面前示弱。過去進步派主張「陽光政策」，來到文在寅手中，會不會受到情勢的變遷，出現略為調整的「月光政策」（Moonshine Policy，取文在寅的英文姓氏Moon為名），外界值得觀察。 除了川普想要一探文在寅的心理盤算，習近平和金正恩更欣慰有了新成員的加入，而且還是向來較「友朝、反美」的進步派總統。所以詭詐的金正恩在文在寅就任後，立即加碼奉送長程彈道飛彈，可以預期隨著「川文會」時間的接近，平壤仍會動作頻頻。而習近平內心肯定沾沾自喜，因為有了文在寅一起分擔來自川普的壓力。

而且北京自去年年底就極力拉攏進步派，兩度邀請進黨派國會議員訪中，目的就是策動進步派推翻「薩德」的部署。

對文在寅而言，才剛加入賽局就成了炙手可熱、各方拉攏的對象，可說先立於不敗之地。先前韓國最擔心的就是美國和北朝鮮自行談判，或是美國拉中國來和北朝鮮談，導致韓國被邊緣化，但如今情勢逆轉，文在寅佔了有利的戰略位置，他訪問華府的「起手式」格外重要。

年輕人不在乎統一議題

但文在寅也不能老神在在、過於自信，因為這場賽局仍存在太多不可預測的風險。首先，金正恩的心思複雜，手段靈活，不見得會與文在寅聯手，因為利用發展核武來維繫金氏政朝政權才是他的首要目標。而且現階段北朝鮮的軍事威脅與10年前相較更加不可同日而語，平壤的軍事威脅已經不只是韓國和日本，甚至是美國。更遑論10年前盧武鉉訪問平壤後，北朝鮮並未真正停止發展核武，這些年來更爭取到時間增強核武能力。有了這項護身符，又怎甘心為了與首爾對話就放棄自保的武器？

其次，過去幾年來，韓國民意對於來自北朝鮮的軍力威脅感受日深。老一輩選民還保有統一的夢想，但年輕世代早就無暇顧及政治和安全議題，拯救失業率、拉近貧富差距的國內改革才是他們關切的。文在寅能否說服韓國多數人民，過去進步勢力主張的「陽光政策」仍然可行？又或者考量情勢變化，有必要推出修正版的「月光政策」？又亦即在美中朝之間找到更符合韓國國家利益的平衡戰略，這才是文在寅最大的挑戰。

最後，究竟文在寅有沒有本錢向川普說「不」？也是另一項重要命題。繼平壤發射新型彈道飛彈之後，美國積極運作的聯合國安理會最新制裁案很快可能出爐。如果文在寅甘冒此一大不諱，仍堅持其競選政見要重新開放開城工業區和金剛山旅遊，不啻違反聯合國決議，也形同與川普唱反調。

因此，如果文在寅真的能夠提出對北朝鮮更平衡的「月光政策」，說服美國和中國，讓首爾能在未來談判中佔有一席之地，共同說服金正恩走上談判桌，才是踏出各方都贏的第一步，朝鮮半島的緊張情勢也才有可能獲得暫時化解。

【延伸閱讀】

北韓資深外交官員：若情況適宜，願與美政府對話

楊虔豪專欄：文在寅贏得了一場不安與苦悶的選舉

百日內不擺平人事權　文在寅將是跛腳總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