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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杰:郭文貴與習近平的同質性──「半文盲」與「半農民」

余杰 2017年05月28日 07:00:00
毛澤東早年在長沙第一師範求學期間,師從岳父楊昌濟學德國哲學家泡爾生的《倫理學原理》,曾在書上做了一萬兩千多字批語。(湯森路透)

毛澤東早年在長沙第一師範求學期間,師從岳父楊昌濟學德國哲學家泡爾生的《倫理學原理》,曾在書上做了一萬兩千多字批語。(湯森路透)

史學大師余英時一向嚴厲批判中共暴政,他認為中共政權的本質是中國歷史上所出現的最大逆流,他稱之為現代化的「光棍」集團。訴諸中國近代史,中共的產生,雖源於近代中國知識分子對中國的救亡圖存之情操,然而在中國現代歷史複雜弔詭的發展路徑下,一則因為馬克思主義的某些內在謬誤,再加上列寧主義和史達林主義以暴力革命和階級鬥爭奪權的路徑;二則因為在共產革命的過程中,中國知識分子的逐漸邊緣化,代之而起的是「社會邊緣人的集團」(毛澤東便是其代表人物),使得這場轟轟烈烈的共產革命淪為「搶地,搶糧,搶女人」的「痞子運動」。

 

毛澤東與洪秀全如出一轍

 

毛澤東早年在長沙第一師範求學期間,師從岳父楊昌濟學德國哲學家泡爾生的《倫理學原理》,曾在書上做了一萬兩千多字批語,其中有莫名而癲狂的一句,近年來常被人引用:「我是極高之人,又是極卑之人。」這原不過是毛澤東懷才不遇的一句牢騷,意即吾乃上乘之才,不幸生得卑下;跟相隔不遠的清末廣西僻壤那位天平天國的天王洪秀全,如出一轍。余英時從毛澤東的這句話闡發開來:「毛澤東是集多種「邊緣」之大成的一個人:他出身於農村,但早年也沾到城市的邊緣;他沒有受過完整的學校教育,但也沾到了知識界的邊緣;他最熟悉的東西是中國的舊文史、舊小說,但又沾到了西方新思潮的邊緣;他在政治上最獨到的是傳統的權謀,但又沾到了「共產國際」的邊緣……」當邊緣人佔據中心的位置之後,他永遠不安於位,於是政治鬥爭終其一生不斷。

 

在早期的造反生涯中,毛一度遵循正統的馬列主義原則,竭力煽動工人運動,那張《毛主席去安源》的著名油畫,即是那段歷史的寫照。但中國尚是一個前現代國家,工業化不足,工人的數量和力量相當有限,無法承擔革命的「領導階級」角色。安源工人運動很快在軍閥的打壓下失敗,毛不得不率領數千殘兵敗將竄入井岡山,成為中國古已有之的「山賊」。歷史的吊詭將毛送回邊緣人的世界,特別是他最熟悉的中國農村的邊緣世界,他的生命本質終於能發揚得淋漓盡致,領導一群暴民一步步席捲天下。這恐怕是連他自己也始料不及的結果。由此,余英時得出的結論是:「在中國史上,毛澤東具有秦始皇、明太祖的一切負面;在二十世紀世界史上,他則和希特勒、史達林是一丘之貉。」

 

否定毛澤東就是否定中共政權合法性

 

毛澤東爲中共政權打上了深刻的個人烙印,中共與毛的同構性,不僅僅是天安門城樓上懸掛毛像那麽簡單。鄧小平等毛澤東的繼任者深知,否定毛就是否定中共統治的合法性,雖然心中恨毛,但表面上一定要尊毛。而在共產黨的統治下,任何渴望成功的人,無論是「工農兵學商,東南西北中」,都必須「以毛爲師」。在這個意義上,習近平和郭文貴何嘗不是縮小版的毛澤東?這兩人的身份其實可以互換:若郭文貴步入政壇,就是習近平;若習近平縱橫商界,就是郭文貴,他們在本質上並無二致。

 

首先,郭文貴和習近平都是未受過系統教育的「半文盲」:如果以是否識字爲標凖來衡量,他們當然算不上文盲,他們畢竟還識字;但如果以是否受過完整的中學教育爲標凖來衡量,則他們都是文盲——他們只有初中文化水準(雖然後來習近平得到了清華大學博士學位,但其博士論文是由槍手代勞的,其博士帽也是紙糊的)。所以,用「半文盲」來界定他們是恰如其分的。

 

當代中國原本就沒有貴族階層,紳士集團早已在土地改革中被消滅。共產黨的高級官僚,若往上追溯其家譜,其父輩或祖父輩,哪一個不是土匪、兵痞、流民?所以,郭文貴以極佳的口才、俊朗的外表、眩目的財富等掩飾其學識之不足,混跡於中國的上層社會亦泰然自若、遊刃有餘。據馬建在視頻中的供述,郭文貴文化程度不高,言談舉止經常用錯成語,詞不達意,寫作能力也比較低,「他的內心應該有很強的自卑感,但又極力掩飾,由於文化水準不高,所以他對公司的經營理念比較混亂」。馬建在供述中還說:「郭文貴追求享樂奢靡生活,從他購買私人飛機,並對飛機進行豪華裝修,他也很注意自身儀錶等方面看,實際上就是圖慕虛榮。」看來,馬建確實是郭文貴的知己。

 

豆大的字不識一籮筐,習近平更是如此。在外賓雲集的公開演講中,習近平將「寬農」唸成「寬衣」,在民間贏得「寬衣帝」之綽號,可見其文化修養十分有限。當然,此事發生後,習近平不會公開道歉,只會推卸責任——爲他撰寫講稿的秘書因為使用這個並不生僻、卻讓主子丟臉的典故而被逐出南書房。習近平的教育程度遠低於受過正規大學教育的前任江澤民和胡錦濤,他極度缺乏自信,在出訪西方各國時,拼命以「報書單」的方式顯示自己手不釋卷、博覽群書,結果畫虎不成反類犬,讓自己成為天下之笑料。那些西方文學經典他不可能一一讀過,若是讀過,他的言談舉止豈會如此粗俗不堪?習本人缺少文化薰陶,一方面欲蓋彌彰地用文化裝點門面,另一方面對有文化的人充滿嫉恨和仇視,所以連西方兒童繪本也不准翻譯出版——既然昔日我在少兒時代沒有書讀,今天的孩子也不准讀來自西方的書籍。

 

郭習二人是半農民

 

郭文貴和習近平的第二大共同點是,他們都是「半農民」。所謂「半農民」,意思是他們不是被農村戶口死死限定的、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土裡刨食的農民,而是此前生活在城市,因為個人或家庭在政治運動中挨整,被當局從城市發配到農村,在農村生活過相當一段時間,以後又成功脫離農村、重回城市的「準農民」。以當代中國的社會結構而論,此類在農村吃過苦、浸淫了農村底層社會弱肉強食生存鐵律的人士,存活和發跡的能力最強。他們往往膽大包天、無法無天,後來在很多領域成為無往不勝的「人上人」。

 

郭文貴在推特上宣稱:「郭文貴是草根出身,農民出身,不怕死。」其實,郭文貴不是成色十足的農民出身,他的父親算是知識分子,是國安系統的中層幹部,後來因為在反右運動被打成右派,全家被貶斥到農村生活。所以,郭才有過在山東、河南之交的農村生活的體驗——那裡是中國傳統文化沉澱最深厚、自然環境相對惡劣的地區。有意思的是,郭文貴在對外發佈訊息時,常常不用第一人稱「我」,而用「郭文貴」或「文貴」,有江湖上的袍哥特質,又宛如伊拉克前獨裁者薩達姆·侯賽因在講話中「自我引用」那些「薩達姆·侯賽因的名言」。若對此種特殊的表達方式作心理分析,即可發現其內心深處剪不斷、理還亂的極度自卑且極度自戀的情結。

 

《新京報》對郭文貴的報道雖是「奉旨討伐」,其內容倒也不無真實之處。該報道描述說:在盤古公司多位前高管的眼中,郭文貴具有多面性,既有「人情味很濃」的一面,又會隨時翻臉,威脅恐嚇員工,暴力性侵女員工,是「獨裁者」。一方面,郭「孝敬父母」,「家庭責任感很強」,自稱「虔誠的佛教徒」(據傳,郭逃亡美國之後又皈依基督教,與福建特大走私案遠華案的主角賴昌星被引渡回中國之前,在加拿大宣佈受洗的情節頗為相似);對待下屬,有時十分和善,會噓寒問暖,還常常以人生導師自居,加之郭文貴外形俊朗,非常健談,「員工們看他都像看神一樣」。

 

多位受訪者都談到,郭文貴只要在北京中午都會儘量回家陪父母吃飯,在公司和家裡都設有佛堂,每天拜佛。但在其溫文爾雅的表像之下,則是不擇手段、厚黑無形之本質。郭文貴曾經的合作夥伴曲龍評價說:「他喜歡張冠李戴,將這個人的話接到那個人身上;他是一個性格扭曲的人,生活在扭曲當中,是一個心理扭曲的好演員;他沒有老朋友,只有新朋友;就是兩種手段,一種是利益輸送,另一種就是抓住你負面的東西來要脅;求人的時候特別能放下身段,委曲求全,給人舔鞋都行,但是一旦得手就翻臉不認人。」這些說法大概並非空穴來風。

 

與郭文貴相似,習近平也是一名「半農民」。習近平的父親習仲勛是農民子弟,在陝北帶領一群農民造反,與劉志丹一起創建了延安這個「革命根據地」。後來,習仲勛貴為中共政權的副總理、政治局委員,也仍保持了諸多農民習性。(具有諷刺意義的是,習近平成為中國最高領導人之後,陝西當局整修習仲勛故居,將整個村子裡的居民全部外遷,在人文及自然生態意義上的村子不復存在,僅剩下一所翻修得富麗堂皇的習家大院作為「愛國主義教育基地」。)

 

習家地位之高遠非郭家可比,在毛時代殘酷的黨內鬥爭中跌落得也比郭家更慘。習家雖未臻於「人亡」之地步,卻也幾乎「家破」——父母被秘密關押多年,子女離散到各地。少年習近平的正規教育被中斷,從紅色貴族淪為受同齡人唾棄的對象。他在年僅十六嵗時即被流放到延安梁家河村,一度過著茹毛飲血的生活,跟史達林時代被發配到西伯利亞農村勞動改造的「敵人的後裔」無甚差別。

 

粱家河與北京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2004年,貴為省級官員的習近平在一次採訪中說:「我邁出人生的第一步,就到了梁家河。開始是格格不入啊。我剛一去了以後,看到我們這個窯洞在半山上,星星點點的煤油燈,我跟我的同學說,『我說你們感覺有沒有像山頂洞人的感覺?』但是後來我們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住了七年。」習近平當然不會對此現實作出深刻的思考:為什麼在號稱「工農是領導階級」的國家,農民的生活如此悲慘?

 

延安生活造就習近平的世界觀

 

苦難有可能將庸人鍛造成英雄,也有可能摧毀庸人的良知和道德底線,將其形塑爲司湯達《紅與黑》中的「於連式人格」。2015年,已是黨國元首的習近平在「回延安」時對鄉親們說:「我走的時候,我的人走了,但我把心留在了這裡。」這句話對應著此前他在接受採訪時的一番表白:「我確實把自己當作是一個延安人。我現在所形成的很多基本觀念,形成的很多的基本特點,也是在延安形成的。」習近平後來訪問美國時停留短短數天所遭遇的「文化震撼」,怎麽能與他在延安七年掙紮在生存綫上的生活經驗相比?延安的農村生活造就了習近平的世界觀,他成為支撐共產黨掌權的最為落後、保守、停滯的西北農民文化的代表,即便他後來長期在福建、浙江和上海這些較為開放的東南沿海地區任職,也不能改變這個已經成形的人格形態。

 

中共自始至終就是一個流氓痞子集團。郭文貴和習近平,當然還有王立軍、令計劃等人,在爭權奪利時可能是苦大仇深的政敵,但在知識結構、文化素養、道德觀念、思維和語言方式等方面,他們卻如出一轍。他們是毛澤東時代批量生產的「殘次品」,是「縮小版的毛澤東」。

 

※作者為中國流亡海外異議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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