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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電影——當拍攝者就是被攝者:金修彬、陳婉真對談(下)

TIDF台灣國際紀錄片影展 2017年08月11日 13:32:00
(TIDF提供)

(TIDF提供)

「未來的電影創作者,將會開始利用第一人稱去表達他們的感受,他們的作品會越來越跟自己生活中發生的事情有關。因為這樣子電影才會變得更嶄新,而且變得更真實及更有趣,會更讓人喜歡。」—楚浮

 

今年三月TIDF在台南的紀錄片講堂,邀請到南韓導演金修彬及台灣導演陳婉真,針對「私電影」這個類型的紀錄片創作進行對談,主持人吳凡特別以法國導演楚浮的這段話作為引言;而楚浮更說過:「未來的電影,會是關於愛的行動。」這或許也是兩位導演以自身及家人關係出發的作品,一個很好的註解。

 

以個人私密故事為主題的創作,對創作者來說是一種「自我療癒」嗎?公開放映會是很大的壓力嗎?而放置到社會中,私電影的「公共性」是否又有所侷限呢?請看本週專欄的講堂對談紀要:

 

吳凡(以下稱「吳」):很多人會說這種個人紀錄片,有點像是自我探索或是自我療癒的過程,不知道兩位導演同不同意這樣的說法?

 

陳婉真(以下稱「陳」):老實說,拍攝時我對媽媽是帶著憤怒的,因為我並不理解她,她也不理解我,所以片子呈現出一個關心而緊張的關係。但是在剪接時,我看到了自己身為一個女兒的模樣,而後來影片也有機會在不同的地點放映,每次我都會帶媽媽出席,我們一起經歷了十幾場的映後座談,媽媽就會談她對我拍攝她的想法。在這個過程中,她終於比較理解我對她的生氣是什麼,而我也看見自己扭曲的地方,我覺得這就達到了一個療癒的效果,像是確認、接受彼此的狀態。

 

金修彬(以下稱「金」):比起一直想說有一天我要把這些剪成一個影片,更多的時候,我是想著「拜託幫助我逃離我的現實生活吧」。所以拍攝對我來說,本身就是一種療癒,因為它讓我可以退一步去看自己的生活,讓我可以跟現實生活稍微地脫離一點。每個家庭有每個人的故事,當你把它記錄下來,剪接成一個故事並分享給觀眾,會發現大家其實都有類似的經驗,就會覺得事情其實也沒有那麼糟了。

 

南韓導演金修彬(TIDF提供)

 

吳:個人化紀錄片通常是以導演的第一人稱視角闡述,導演握有話語權。兩位導演在創作時,除了自己之外,有沒有也想過納入其他家人的觀點?

 

陳:因為我媽媽會剪接,我其實曾經問過她願不願意用同樣的素材剪一個她的版本,但她說太累了。這部片的確是從我的觀點出發,但是我很難美化自己,像我最初希望影片可以讓媽媽看看她自己講話實有多煩,但最後呈現出來的卻是一個很惱人的女兒。我在剪接過程中看著毛帶,反覆思考我跟她之間的關係,用我的觀點做出結論,雖然有主觀的東西,但某種程度還是讓素材去決定故事的樣子,裡頭真實的狀態我是沒辦法逆轉的。

 

金:很有趣的是,一開始你會設想說你要做什麼,但看了毛帶之後又會產生變化。我一開始只想拍攝我生活很辛苦這件事,立場很偏頗,但經過兩三年之後,我的視角開始轉變,同時也一直在成長,例如,我發現我的婆婆也有自己的難關,而我的老公也為了家計放棄音樂劇演員的夢想,他們和我一樣,都是突然被貼上角色的標籤,很想做好,卻沒有想像中容易。所以我試著去找出一個平衡觀點,讓這些角色也可以觀眾被理解,例如,不讓婆婆看起來就是母老虎,也不想讓老公看起來很幼稚。

 

觀眾:當影片要放映給大眾看的時候,會不會心裡有個門檻要跨過,要怎麼樣去克服?

 

金:影片中有一幕在談為什麼我先生要去日本求學。其實我本來並不想放的,因為我不想承認我先生其實沒辦法在音樂劇圈生存下去了。可是很多時候,我以為自己已經解釋了很多,但觀眾卻沒有接收到。我覺得這就是拍個人化紀錄片一個很重要的地方:當你遇到你恐懼害怕或覺得丟臉的部分,你必須要不斷地去面對他,不能逃走,這樣才能讓它保持真實的一面。如果你逃走了,觀眾也會知道的。所有的藝術創作,不管是寫作或做音樂,其實都是關於你如何面對自己的過去、恐懼或是傷痛。當你試著去藏的時候,大家甚至會批評你,但當你可以去坦承面對他的時候,大家會覺得自己和你也是一樣的,你也有同樣的傷痛,你並不完美,你也會害怕。所以我覺得,最丟臉的部分反而是最應該讓別人看到的。

 

陳:金導演講的這個過程我很有同感。我記得當自己從毛帶中看到那些不堪的爭吵時,真的很痛苦,我看到在地上滾來滾去,但這個面對恐懼和痛苦的過程是必要的,你要自己去看到自己的樣子,若沒有走過這一段,影片是剪不出來的,或是剪出來東西有所隱藏,觀眾也就沒辦法理解。第一次放映時我頭皮發麻,不知道大家會怎麼看待這部影片,會不會覺得我很討厭。但後來很幸運,很多人告訴我他們跟自己的媽媽也是這樣的狀態。當獲得這樣的正面回饋時,我就更堅定地相信自己的作品在某個程度上是有意義的。

 

台灣導演陳婉真(TIDF提供)

 

觀眾:從自身經驗出發的私電影好像越來越多,私電影的侷限是什麼?

 

陳:我不曉得侷限的定義是什麼,但我覺得只要是跟人有關的,都可以用私電影的方式拍,像生老病死也是每個人一生都會碰到的,只是你願不願意將自身私領域的東西,貢獻給公議題或是某個主題。可能因為台灣紀錄片的傳統,創作大多以公議題為主,但我覺得私電影是很開闊的,沒有侷限,還有很多值得開發的可能性。

 

吳:有沒有影響你們很深,或是你們參考的個人化紀錄片可以推薦給觀眾朋友?

 

陳:我本來就是做個人化紀錄片的研究,我之所以喜歡個人化紀錄片的原因,是因為即使旁白或是敘事沒有說清楚,你都可以從影像裡看到拿攝影機的人跟他前面這個人之間的關係,這讓我很著迷。如果要說我很喜歡的導演,那就一定要講我花了快兩年時間研究的法國導演艾格妮華達(Agnes Varda)。她有一部很有名的片《沙灘上的艾格妮》(Les Plages d'Agnès,2008),她已經八十幾歲了,這部片就是以第一人稱的方式在談自己過往的整個電影人生和生活歷程。她是一個非常沒有界線的導演,所以我想對她來說,應該沒有在想紀錄片、劇情片、演或不演、真不真實,這些對她而言都不重要。我舉個例子,她在片子裡面講到關於童年的回憶,如果以多數紀錄片的做法,可能就是用照片或是重建場景來講,但她除了做這些,同時本人卻也再次出現在那個場景下。她談記憶的模糊——當我們回憶一個記憶,其實那已經不真實了——這對我影響很深,幫助我在思考錄片的時候,把對真實和客觀的執著稍微打開一些。

 

金:我要推薦韓國紀錄片女導演LEE Kil-bora的《父母的手》(Glittering Hands,2014),記錄她如何在她雙聾父母的照護之下長大。這部紀錄片打破了你對雙聾父母的想像,因為她的父母其實是很喜悅很明亮的,在片中他們不是被貼上標籤的聾子,而就只是日常生活的過程,非常令人印象深刻。(逐字稿聽打╱林佩璇,編輯整理╱何思瑩,英文口譯╱林齊品)

 

(TIDF提供)

 

【關於台灣國際紀錄片影展(TIDF)】

 

 

台灣國際紀錄片影展(TIDF)成立於1998年,每兩年舉辦一次,以「再見.真實」為核心精神,強調獨立觀點、創意精神與人文關懷,鼓勵對紀錄片美學的思考與實驗,是亞洲最重要的紀錄片影展之一。官網:www.tidf.org.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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