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終結白宮內鬥紛擾，美國總統川普上個月用他在政治實境秀「誰是接班人」的手腕，請幕僚長和公關室主任走路。面對北朝鮮領導人金正恩過去幾個月來的連番挑釁，特別是是7月初成功發射據稱可以達到美國本土的洲際彈道飛彈後，川普揚言要用史無前例的「怒火和烈火」加以反制，金正恩則不甘示弱，揚言要向美軍駐守的關島發射飛彈。

對此川普加碼警告「槍已上膛」，儼然美軍對北朝鮮的軍事攻擊已是箭在弦上。 就在川普口出警語以及中國正式依據聯合國安理會最新制裁案，停止向北朝鮮進口鐵、鋁、鉛和水產之後，金正恩聽取北朝鮮軍方有關瞄準關島近海射彈方案的報告並未做出立即攻擊的決定，但他再度警告，若美國繼續妄動，將做出重大決策。

在美、朝領導人相互一連串的言語交鋒之後，未見任何進一步的軍事部署或是美軍撤僑準備。倒是美國國內「反川普」人士將炮口指向總統，批判他的恫嚇言論可能激發平壤過度反應，稍有不慎若引起誤判，輕則朝鮮半島陷入戰爭動亂，重則區域面臨核武陰影，更壞的後果，美國本土可能遭受攻擊。

催化這一切變化的關鍵當然是北朝鮮在7月初的洲際彈道試射，以及美國軍情單位洩露美國本土最快可能在一年內遭受北朝鮮飛彈直接攻擊的最新驚人訊息。熟悉媒體生態和民意的川普若此時不強硬表態，照樣會被罵翻。但仔細分析川普的說法，除了極具媒體煽動性，並未清楚訂出美國的「紅線」，亦即美國別無選擇只能動武的條件。金正威脅要打關島就構成川普下令開戰的理由嗎？

「棍子」之外　「蘿蔔」在哪

平壤的洲際彈道飛彈技術突飛猛進，美國就必須先發制人嗎？美國一旦決定動武，要多少時間準備？這些都仍是問號。

這也讓多數「局內人」認為短期內朝鮮半島發生戰事的機率仍然不高，美國軍事專家和官員咸認軍事選項充滿高難度和複雜性，而且置韓國與日本等美國盟邦於戰火的風險過高。

1994年柯林頓政府面對北韓威脅一度做好開戰的評估，後來因風險過高作罷，派出前總統卡特作為特使前往平壤斡旋。事過境遷之後，當年的國防部長派瑞如今也不贊成美國開戰。

果真如此，那川普提油滅火，除了展現國內領導威望，其他的理由何在？如果這些威嚇性的警語，都是「棍子」成份居多，那有多少可能是川普能夠提出「蘿蔔」的誘因給金正恩，好讓局勢有所控制，進而讓平壤重回談判桌？

熱愛商場上交易的川普或許欠缺國際與外交經驗，但顯然他執著於將這套「你被開除了」(You're fired)的實境秀劇本用在處理北朝鮮議題上。而且川普的對象除了金正恩之外，還有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以及金正恩的幕僚。

過去幾個月來，川普軟硬兼施要習近平合作有效制止平壤的挑釁。但專心忙於十九大國內重大政治議程的習近平成功敷衍川普，賺得拖延的時間。起先過於一廂情願的川普終於明瞭中國向來對北朝鮮議題採取「拖字訣」，近兩個月來加重施壓的力道與行動，更威脅不排除對平壤動武。這直接打中習近平的要害，因為北京最不欲見到的就是美國真的向北朝鮮開戰。

如果北朝鮮政權因為戰爭而崩潰，朝鮮半島陷入內亂，美國與其盟邦趁虛而入，將嚴重威脅中國的勢力範圍，尤其不利習近平在十九大前極力維持內部和外部環境穩定的用心。

力促朝鮮重返談判桌

川普改變策略的時機來得有些晚，但仍有效果，迫使北京在安理會的制裁案上簽字。即使北京最後證明又是虛應了事，華府仍可透過貿易施壓以及制裁暗中資助平壤的中國企業等手段來懲罰中國。對習近平而言，表面上配合制裁北朝鮮，至少還可爭取更多制裁發酵的時間，總比面臨北朝鮮情勢失控來得好。另一方面，北京現階段對平壤執行經濟制裁，但攸關北朝鮮生存最重要命脈的原油並不在制裁的內容中。這也可以作為下一階段面對華府或平壤的談判籌碼。

川普的另一目標是製造北朝鮮內部的分裂。也就是說，如果制裁逐漸產生效果，搭配美國強力的國際宣傳，鬆動金正恩身邊的官員忠誠度，或是提出可以讓金正恩願意重回談判桌的「蘿蔔」。因此美國國務卿提勒森專門扮演「白臉」角色，用軟性口吻向平壤喊話，保證美國不會推翻金氏政權、不會推動立即的南北韓統一、更無意視北朝鮮為美國的敵人。提勒森強調，只要北朝鮮宣示不發展核武和不進行飛彈挑釁，華府希望雙方能夠重返談判桌。

儘管如此，要金正恩放棄這兩項他的救命符難度很高，而且過去北朝鮮也有跳票紀錄。但對川普而言，外交斡旋仍是主軸，動武嚇阻、經濟制裁以及運作中國配合都只是手段，「蘿蔔與棍子」雙管齊下是川普的計謀。只不過在軟硬手法與言語威脅的拿捏之間涉及許多變數，也不能排除誤判與擦槍走火的可能。但無論如何，真正的戰爭都不是各造樂見的結果，華府、平壤和北京迄今所做所為，也都是在避免戰爭的情況下，尋找符合各自國家利益的最大公約數。

沒有完美解方的外交挑戰

這是一場很難找出完美解決方案的外交挑戰，也有著外交決策的非理性成份。過去幾任美國政府留下太多包袱，川普面對更艱難的局面，而他獨特的決策風格也增添不確定因素。北朝鮮過去幾年掙得時間強化核武與飛彈發展能力，金正恩的不可預測性也是左右情勢發展的一張「外卡」(wild card)。

習近平受到內部因素考量只能且戰且走，爭取更多時間，也不得不預做最壞想定的準備。未來朝鮮半島局勢是繼續維持巧妙的「恐怖平衡」，還是因為誤判意外而走向軍事衝突，就看這場賽局的主角如何精密拿捏出手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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